第15章
没推动人,宋哥疑惑的弯下腰,正对上一双浓的发黑的眼,深浅不一的红血丝如寄生的蛆虫,绕着中间的眼瞳发散。
冷汗从脊冒出来,宋哥猛地后弹,笑呵了两句环着胳膊搓动大臂的皮肤。
“没睡啊,我还以为睡了呢。”
以为得不到回应,宋哥不敢看形如枯朽一般与椅子融合在一起的人,小步快跑跺着僵了脚。
“你先走,太吵了,会打扰阿荣休息。”许是几个小时都没有说话和喝水,岩生的声音干涩难听。
“哦好。”宋哥靠着墙,小幅度的垂着腿,裤腰带挂着的钥匙撞击出丁零当啷的声音。
一记眼甩了过来,宋文慌乱的捂住还在摇晃的钥匙,抬眼紧张的瞥向椅子,声音都磕巴了起来。
“那个,我还是走吧,我回去煮点鸽子汤什么的,中午带过来。”
“嗯。”岩生眼睛也不眨的盯着那扇要被看穿的玻璃门,眼里是快溢出来紧张和恐慌。
“你也别在外面坐着了,里面有陪护的折叠床,等阿荣醒了,旁边有人比较好。”宋哥看对方这副样子,心理也不好受。
“啊,我去里面吗?”白色占多的下三白眼此时半惊半喜的睁着,岩生站了起来正眼看向宋哥。
这几个小时一来第一次被正眼瞧,宋哥一时看不出对方眼里的情绪,犹豫的开口:“要不,还是我进去陪,你回去?”
“不用,你走吧。”没有给对方一丝回应的机会,岩生抓起凳子上的手机,有力的大腿迈开,规整的步子恍若阅兵仪式上的正步。
“奇奇怪怪的。”宋哥嘀咕了一句,打着哈欠迎着朝霞出了廊道。
秒针嘀嗒嘀嗒的转了四圈,寂静的长廊里响起了轻微的开门声和关门声。
湿化瓶咕噜咕噜的响着,滴滴滴的心电监测还没有撤,这些杂音很轻易的掩盖了本就微不可查的呼吸音。
单人病房很宽敞,但岩生被禁锢再门前一平方米的空间,遥遥望着床上的人。
橙黄的光一点点从地平面攀上岩生的小腿,僵硬的小腿慢慢回温,缓缓的踱步坐在了病床旁的椅子上。
薄薄的眼帘罩着酸涩的眼球,岩生再也忍不住心底被压下去的恐慌,轻抚上对方因输液而微凉的手背,无声的啜泣着。
下巴的泪被温热的手拂过,岩生惊惶转头,与病床上的人对视。
岩生已经不管在对方面前哭是多么懦弱,埋在对方的颈间,放肆的哭着,眼泪如决堤之水,止也止不住。
“阿荣,我好怕,我好怕我来晚了。”断断续续抽噎着,混着浓浓的鼻音,岩生没了一点人前凶狠的样子。
早在对方进门,李解荣就醒了,包括岩生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许久,以及病床前压抑的哭泣到如今的爆哭,每一步都是走在意料之外。
颈窝的衣服肯定已经湿透了,李解荣叹了一口气,抚摸着对方都厉害的脊背,“只是脚扭伤而已,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
“你骗人!那个时候我再晚来一点,你不就…没了。”岩生气恼的抬起头打断了对方的话。
掰着对方脸,正视这那逃避的眼睛:“你每次都瞒着我,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你在我眼里本来就是小孩,你就应该在我怀里健康快乐的长大而不是去和吴四混,做那些擦枪走火的事!他的混我们那些小打小闹不一样!”
李解荣也来了劲,说几个字一个喘,但气势完全不输健硕的岩生。
岩生不说话,将对方的头压进怀里,堵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多出的手悄悄调节了氧流量,摸着人的背帮忙顺气。
“每次提到这个,你就装聋作哑,你想要装一辈子吗!”李解荣拧着岩生的耳朵,颇有当年训小岩生的气势。
“疼疼疼!”岩生夸张的挤眉弄眼,上薄下厚的m唇宠溺的扬起。
“赶紧滚那床上睡觉,现在看着你就心烦。”李解荣瞥见那乌青的眼底以及满眼的红血丝,心疼的将赖在自己身上的人赶走。
“你让我住下了?”
岩生得寸进尺的将两张床并在一起,侧躺在蓝色的床垫上,眼睛亮晶晶的好比得了骨头的小狗。单侧的肩膀耸起,折叠的背脊更为紧致。
“对对对!住下了!赶紧闭嘴,再吵给你赶出去。”李解荣躲不开那双完全依赖的眼,索性放弃挣扎的躺下。
病房安静了片刻,岩生翻身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我明天也能来住吗?”
“再说话就不行!”眼睛已经困的睁不开,李解荣也不晓得对方哪里来活力,迷迷糊糊的应着。
第15章
骨折到石膏拆了,李解荣天天这也不能动,那也不能动,揣着玩的发烫的手机躺床上,闲的人都要长毛了。
唯有和闻质和复泉青两人聊天,是李解荣脑子消耗最大的时候。
每次两人发些莫名其妙的话题,李解荣都在想自己是不是跟不上时代了。
手机的提示音振动,在房间漫无目的到处溜达的人,一个猛扑,砸在床上,翻开反盖着的手机,滑动着屏幕。
“接风洗尘,去去病气?”
李解荣照着文字念出声,眼睛活跃了起来,有了兴致,动作也不再懒洋洋的。
套了件宽大的印花白卫衣,拄着拐杖雷厉风行的出门了。
“无病无灾,咱们都长命百岁啊!”欢呼声从门口旁的桌子上传来。
岩生顿住脚步,顺着熟悉的声音望去,血腥气还没有散去又勾着唇角,见识过岩生手段的一群人不由的心房一颤。
“你有没有眼睛啊!”
老四刘振的脾气一向一点就爆,眼见着腿还没好全的李解荣被人撞的稳不住身形,直接拍下筷子,堵住对方的路。
离李解荣两三米远,岩生还是控制不住的伸出手准备去扶,紧张的望着已经稳住的背影,松了一口气。
犀利成一条线的眼尾夹着不悦,岩生余光扫过没说话的李午。
李午刚跟着岩生的做事,一直做着自己看不上眼的打杂的活,今天还被自己小上不少的人堵了,心里憋着一团气,轻蔑扫过只到自己太阳穴的人。
“矮子也学人混社会啊”,说笑着看向周围的同伙,可没一个人回应,那笑就僵在原处不上不下的。
沉不下这口气,李午一把推过推着比自己矮小的刘振,“问你话呢!你也也学人混社会?!”
今天也算是个高兴的日子,一直压抑着没说话的李解荣抡其酒瓶,倒扣在那人的头顶,拿着已经空瓶的瓶口戳着那人心窝。
“有你说话都分吗?你够格吗,别说骂你了,我骂你们老大,他也一句不敢还嘴的。”
岩生手指有节律的敲着桌面,一只手杵着下巴偏头,望向那熠熠生辉带着挑衅的眼神。
“嗯。”
敲桌面的手指停在半空中,嘶哑磁性的单音节打破了餐馆凝固的空气。
带着泡沫的啤酒顺着头发流至脖颈,李午抹了一把脸,攥着身后的酒瓶的手一松,被身旁的人半推半搂的到了座位。
“老大都发话了,你也就别计较了。”于成抓了一大把餐巾纸,随意擦掉新来小弟头发上的泡沫。
“就那小白脸,老大还怕他?还自称老大呢,我看他就床上逞逞能,扭扭腰,当老大。”
李午火气上头,没注意脸黑成碳的岩生,低俗的词语一个一个的往外蹦。
看着那张愚蠢又扭曲的脸,于成将纸巾扔在垃圾桶里,也不准备提醒对方触及了岩生的底线。
干讨债这一行要狠但不能恶,特别是作为管理的人来说,这人不好控制以后反水伤到自己人的概率太大。
岩生招呼了一眼包厢门口处的小弟,门关上的那一刻,强有力的手一把抓着李午的后脑勺,往装满汤汁的凉菜里按。
李午扑腾溅起的汤汁洒在玻璃转盘上,切成碎条的黄瓜和紫甘蓝全糊在脸上,堵在鼻腔,甜咸的蘸料从鼻道流落咽喉,舌根涌上了一股甜。
窒息的恐慌像大山一样罩着人出不去,头顶强制无法动摇的力度,让李午觉得自己真的会淹死在这盆凉菜里。
坐了一圈的小弟们早就见怪不怪,但瞧着老大这份狠辣的样子,也胆战的低头看着洁白的盘子。
“你滚吧,这月的工资找于成结一下,下次记得把嘴巴洗干净点。”
掌下的挣扎弱了,岩生收回了手,拆了一包一次性的湿巾想,里里外外把手擦了一遍。
死亡的恐惧吊的人不敢呼吸,李午没了一点锐气,匍匐在地上,往门口爬。
手被人搀扶着,李午感激的转头,却看到于成那视如草芥的眼神,掉入谷底的心升起了怨恨。
“一脸熊样,把脸擦擦,走出去。”于成丢了包餐巾纸过去,利落的转了钱。
藏在屏风后的李午盯着人群堆里的李解荣,眼里闪过一丝杀意,攥着拿包占满粘腻汤汁的纸,满脸狰狞的回瞪包厢的门,从侧门匆匆的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