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一串彩色的气泡忽然迸开,他听见了被保留在泡泡里面的谈话。
“创造世界啊……”那声音带着笑意,由远及近,由隔着水层的模糊,逐渐变得清晰,“果然是这样的回答,和你的性格很相称——其实不需要问出口,我几乎都可以猜到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也真想有这样的能力。”
那样不是很好吗?我们可以一起。
“但是抱歉,我大概……嗯,也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这样的天赋和想象力。”
但是我觉得你没问题啊。你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个遇到的,感觉这么合拍的人诶。
“哈哈,谢谢的你抬爱。等我们活着从这里离开,再一起去做这件事吧?”
好啊,就算是为了将来能体会到和你一起创造世界是什么感觉,我也有努力活下去的动力了。
苍行衣,谢谢你。能够遇到你,是我这段时间以来最开心的事情。
“你太客气了,能在这种情形下,结交到你这样的朋友,同样是我三生有幸。”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我说了的话,你不会觉得我幼稚吧?
好吧,我其实就是一个很幼稚的人,就算你从现在开始嫌我幼稚,也已经晚了。那个我们都想要的能力,我们一起给它取一个名字怎么样?
“不会幼稚啊,听起来很有趣。不过你为什么会忽然想到一起取名字的事?”
因为名字很重要。为一件事物赋名,尤其是拥有一个独特的称谓,代表着从你指向它的、独一无二的羁绊。假如我们一起为这种创造世界的能力取了名字,那么当它终有一日真正出现在我们身上的时候,它就将成为我们彼此分享的、共有的力量。
“你的想法好浪漫。”
也就你觉得浪漫,一般人都认为这是幼稚。所以要叫什么名字好呢?
“其实我太不擅长取名的事啊。你听了可别笑我,就连我自己的名字,都是当年从《唐诗三百首》里随手指出来的……”
那我来取一个,作为我们共同决定的名称吧。
“好啊,你打算如何称呼它呢?”
【妄想天国】。
第310章 剧本十五·妄想天国·一
苍行衣从药性中彻底清醒,已经是许久之后的事情了。
他睁开眼睛时,第一眼见到的,是满床的红色花瓣。玫瑰花和深红色的虞美人交错铺在一起,在他起身时从被面上被抖落,簌簌落了一地。
头昏昏沉沉,身上有些黏腻的不适感,背后好几处轻微刺痛。
他揉了揉额角,一转头,便看见了坐在床前的椅子上的不见寒。
不见寒没穿上衣。从肩膀、锁骨到胸口,再到肌肉纤薄的小腹和腰间,都落满了暗红色的吻痕和手指掐握造成的淤青。
隐藏在黑暗中的漠然表情,血红色的不带感情的眼睛,以及背后滂沱的大雨。这一切瞬间将苍行衣带回过往多年窒息溃烂的噩梦中,让他自心底油然而生被厌弃的恐惧。
他下意识地抓住了自己的右手,指甲深深陷入小臂里。
这时不见寒翘着二郎腿,手里正无意识地转着笔。见到苍行衣醒来,那支被转了不知道多久的笔,从他手里飞了出去。
他没有去捡回笔,而是问苍行衣:“醒了?”
嗓音带着声带使用过度的沙哑。
凌乱破碎的画面,从苍行衣胀痛的大脑中一闪而过。
血色的花瓣,白皙的皮肤,修长绞紧的双腿,和少年崩溃无力的哭喊声。
苍行衣面露惶恐:“……”
“既然醒了,就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回来吧。”不见寒平静地说道,然而越是这样的平静,越是让苍行衣感到心慌,“我们好好谈谈。”
不见寒原本可以直接用阴影,把苍行衣身上的痕迹清理干净。
但是他没有这么去做,他打算给苍行衣留下一点调整心理状态的独处时间。
一个沐浴更衣的时间,苍行衣已经从刚刚醒来时的脆弱惊慌变得镇定了不少。他从房间自带的浴室里走出来,整理好衬衫的袖子,站在门边望着不见寒。
不见寒指了指面前的床沿:“坐吧。”
苍行衣乖巧地在他面前坐下。
“先跟你道歉。非常时期采用非常措施,未经你同意擅自就对你下手了,希望你能理解。”不见寒说道,“我是给过你机会拒绝的,既然你没有,那我就默认咱俩现在是正式交往的情侣状态了。没有问题吧?”
苍行衣:“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清新脱俗的交往宣言。”
不见寒:“难道你是想到听那种‘我喜欢你,请跟我交往吧’的纯情羞涩的交往请求吗?你自己算算我跟你告白被推拉多少回了,我还有那种耐心?”
苍行衣:“……”
不见寒:“我算是明白了。对付你这种人,谁跟你客气谁就是傻逼,非得用强的才行。”
苍行衣微弱地为自己辩解:“我也没有那么……那个什么……”
不见寒:“哦?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昨天晚上对我干了什么好事吗?”
苍行衣心中涌现出一股不妙的预感。
不见寒面无表情:“你按着我搞了五六次,差点把我拆散架。最后我实在受不了,彻底崩溃,哭着求你住手,你根本不搭理我。这还不算完,我人都快不行了,你竟然还用独角戏把我控住,生生熬到做昏过去。我重新睁开眼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还有条命在。”
苍行衣:“……”
不见寒冷笑:“苍行衣,你牛逼。我跟你说,我这辈子都没那么求过人,你是第一个。”
想起自己下床时的状态不见寒就来气。当时他腰腿都没有了知觉,差点从床上摔下来,还是靠着阴影支撑才能站稳的。
然而看到苍行衣一副唯唯诺诺想要跪下来谢罪的表情,那股无名火又自然散去。
不见寒放下翘起的二郎腿,朝苍行衣招了招手:“唉……过来吧。”
苍行衣立刻依言走到他面前,单膝跪在他面前。
“之前你始终不肯向我坦白的事情,”不见寒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颊,“直到现在,还是不愿意对我说吗?”
苍行衣偏了偏头,将脸顺从地贴进他掌心里。
不见寒觉得不可思议,也感到困惑。苍行衣对他的依恋表现得那么明显,以至于到了他只要稍微流露出一点意向,苍行衣就会自乱阵脚、破绽百出的地步。他之前究竟为什么没有发现这一点,甚至为苍行衣对他到底有没有感情自扰了那么久。
他觉得自己像是驯服了一只野猫。
它原本是一头真正的野兽,总是在人前展现出从容的姿态,抬着下巴翘起尾巴,漫不经心地走在墙檐上。它用漂亮的皮毛、优雅的步态和神秘的气质牢牢吸引住任何人的目光,游离在各种人群之间,轻易地让他们为之痴迷,却对他们不屑一顾。
唯独在他面前,它乖巧地收敛了自己锋利的牙齿,装作无害宠物的模样迭声喵喵叫唤着,任由自己将它捧在手心里,像搓揉毛球一样随便玩弄。就算偶尔用软绵绵的猫爪推一推他,也绝不会露出藏在肉垫里的尖爪。
眼前的苍行衣,温顺得让他有一种幻觉。无论他想要对苍行衣做什么,苍行衣都会欣然接受。
真是奇怪啊。
他以前怎么会认为苍行衣不好对付呢?
不见寒低声叹息道:“这可真不公平。”
苍行衣歪头看着他,从喉咙中发出疑惑的轻哼声。
“明明是一样的感情,偏偏你对我了如指掌,我却对你的事情一无所知。”不见寒说着,手指在苍行衣鬓发边轻轻撩动,“你什么都不愿意对我说,我不得不为信息量的差异时刻提心吊胆,生怕你不够爱我,让我尊严扫地。”
“如果你说的,是那个在爱情中先动真心者为输家的说法……”苍行衣小声说,“一败涂地的人,肯定是我。”
不见寒说:“你越是要瞒着我,反而越会激起我的好奇心。想要更加了解自己喜欢的人,对坠入爱河者而言,是人之常情吧?”
苍行衣抬起手,握住不见寒捧着他脸颊那只手的手背。不见寒微微低头,再次向他确认:“我不会再强硬地逼迫你,但你真的不打算说了?”
苍行衣难得诚实地嗫嚅:“我怕我说了,你就真的不要我了。”
不见寒失笑:“说出来就会让我不要你?我一时还真想不到世界上能有什么程度严重到这种地步的事,好像连毁灭世界都不至于吧。”
苍行衣仍然在犹豫。
不见寒想了想,又对他说:“我过去或许没有什么朋友,所以也不懂交际的事情。但是我很相信一条原则,就是人如果难过要说出来,遇到事情要去解决。”
“我无法保证自己马上可以解开困扰你这么久的心结,但是你什么都不对我说,我连怎么安慰你都不知道。作为你的恋人,这完全是我的失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