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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裴尧终于确信,自己跟丢了。
  这怎么办?
  他站在走廊拐角处,犹豫了片刻,忽然感到手上传来一阵拉力。他没有防备,一下子被拽入拐角墙后。
  “谁?!”
  裴尧警觉地举起手中的弓,一回头,却看见身穿红旗袍的女人捂着受伤的左肩,自己身后竖起手指示意他噤声。
  “……衔月姐?”
  衔月的模样,看起来总觉得有些古怪,但裴尧又说不出具体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他放下弓,压低声音关切地询问:“你怎么受伤了?有人袭击你?”
  衔月屏息不言,连连摇头,目光惶恐地望向他身后,仿佛他身后正有什么吃人的怪物,正紧紧追着两人。
  裴尧正要回身去看,衔月又捂住他的嘴,拉着他,沿墙往里挪了几步。裴尧只在转头时,余光瞥见外面走廊一道人影一闪而过。
  过了好一阵,似乎确认那人影走远了,衔月才放开他,小声说:“刚才那个人在追杀我。”
  裴尧问:“怎么回事,是剧本角色还是玩家?”
  “我不知道,我只是看到他背着一个小孩从女寮外面跑过。”衔月的声音仿佛压抑着什么情绪,在轻轻颤抖,“我他背的孩子好像小八,于是就跟上去,不小心被他发现了。他好像想杀我灭口,我好不容易逃走,一直躲到现在。”
  听说那就是疑似抢走小八的人,裴尧眼神亮了亮,然而紧接着,就听衔月又说:“他攻击我的动作很奇怪,好像一直想拿刀砍我的右手。”
  裴尧听见这句话,立刻脸色大变,抓住衔月的手腕:“他的武器是不是一把刀,刀身正中间有一道红色,血一样的痕迹?”
  衔月愣了愣:“是刀,但我没细看……好像是有吧?”
  “糟了……”裴尧紧张起来,咬住自己的拇指尖。
  如果说他刚刚还在因为得到了神秘人的线索而兴奋,那此刻这些激动,就全都化作了湿透背脊的冷汗。
  现在再回想起刚才在悬崖佛殿里发生的交手,他竟生出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怎么了吗?”衔月问。
  “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猜测吗?”裴尧警惕地瞥了一眼身后,说,“可能有第八个玩家隐藏自己的身份,一直潜伏在我们身边,没有露面,这事恐怕是真的……!”
  “我听傅医生说,苍行衣最有名的武器是一把刀,名字叫‘自戕者’。那把刀有一个很致命无解的属性,一旦被它划破右手,受伤者就会被判定即死。你遇到的那个人,很可能就是他!”
  如果那个人是苍行衣,那么对方诡谲的出现方式、利落的杀人手法,就都解释得通了。
  他不知道苍行衣有什么目的,也不明白苍行衣眼下这些行动的用意是什么。但他唯一清楚的是,以他现在的水平,对上那个传说中的高玩,结局必死无疑!
  “不会这么巧吧,”衔月好像也有些后怕,“那现在怎么办?”
  “总之先躲一躲……”
  裴尧话音未落,脚步声又由远及近。他们两人说话的声音被追杀之人听到,朝他们这边找来了!
  衔月反手握住裴尧的手,牵着他,向走廊更深处逃去。脚步声明显吸引了走廊外的人的注意力,急促的踏踏声同时响起,回荡空廊,在背后穷追不舍!
  裴尧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不敢回头看,只能一味跟在衔月背后,闷头逃跑。身后的追逐声忽远忽近,衔月带着他拐进一条十分偏僻的小巷,将他紧紧压在墙上,两人大气都不敢出,屏息听着外面的脚步声由急渐缓,最终在巷口附近慢慢徘徊。
  夜风忽然变得喧嚣。
  檐下的灯笼剧烈地摇晃,光影来回变换,在歧路岔口破碎地交替着。
  裴尧小心翼翼地眺望,隐约可以看见一道人影,驻足在巷口边缘。拉长的、漆黑的影子,被烛光投射在血红的墙壁上,沉默地摇曳。他手中倒提尖刀,刀锋正缓缓往下滴血……
  滴答。
  滴答。
  【裴尧感觉到自己空前紧张。即使在面对最神秘的北疆大巫时,他也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恐惧。】
  【可怕的敌人近在咫尺,而与他在黑暗中相依女人温软又柔弱,需要他的保护。他必须打起精神来,熬过眼前的难关!】
  这种生死关头了,旁白还要出来刷存在感?
  裴尧先是一惊,生怕自己的行踪因为旁白被暴露给外面的敌人,紧接着又担忧地看向衔月。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他意外察觉到了某些被自己遗漏的,微妙的违和之处。
  “衔月姐,”裴尧极力压低声音,用迟疑的气音问,“你的兔兔呢?”
  “兔兔啊……”
  忽然之间。
  裴尧感到一阵剧痛。
  他低下头,衔月正握着一把水果刀,刺入他腹部,血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染红她十指纤细苍白的双手。
  身穿红旗袍的女人抬起头,脸上沾着血,朝他妩媚一笑。
  “我的兔兔,”她微笑扭曲,明亮的瞳孔映出深夜、鲜血、灯烛斑驳的光色,其中蕴含的疯狂和暴怒,令人毛骨悚然,“不是被你吃掉了吗?!”
  第199章 剧本十·丧吊临人·十六
  【欢迎回到复苏市。】
  裴尧两眼唰地睁开,医院值班室白晃晃的灯光刺入眼中,让他两眼蒙起泪水。
  他肌肉痉挛,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消毒水味的空气,瞳光逐渐凝聚。许久之后,他扶着桌子,想站起来给自己倒杯水喝,却双腿一软,摔倒在地上。
  椅子被撞倒,发出巨大的响声。
  他呆呆跪坐在地上。
  被肢解的剧痛,想要逃离却无法逃脱的绝望和恐惧,仍然深深刻在他骨肉中。自从他参与世间游戏,就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可怕的遭遇。
  疼痛不可怕,死亡不可怕。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那都是假的。只要回到复苏市,所有的伤口都会被修复,不会危及他真正的生命。
  只有这一次不一样。
  那个穿着红旗袍的女人,用一枚棺材钉将他钉在墙上,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无法退出剧本了。女人轻声告诉他这枚棺材钉名为“挽留”,只要被棺材钉钉住,他就无法离开剧本,她可以慢慢将他的肉一片片刨下来,直到她消气为止。
  而被钉在剧本中的人即使死去,也无法从剧本中离开。他不能再回到复苏市,将在万千剧本中籍籍无名的一个里,实现真正的死亡,消失在永远无人知晓的角落。
  他是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裴尧慢慢抬起手,颤抖着,捂住脸,崩溃地大哭起来。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人啊?!
  他都还没有成年啊!他没犯过法没逃过学,从小到大最严重的错误就是拖欠作业。他只是写了几本幻想小说,兴致勃勃地想见识一些和现实不一样的世界,他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啊?!
  嘎吱一声,身后门开了。裴尧浑身一震,吓得差点从地上弹起来。
  “唷,这么快回来了,也是死出局了吧?”穿着护士制服的何冬堂走进值班室,把刚刚拿回来的外卖放在桌子上,“还好意思说我操作烂,你自己不也菜得抠脚。”
  被这么幸灾乐祸一通,裴尧反而才有了一点脚踏实地的感觉。
  濒临死亡的绝望感被冲散,裴尧从地上爬起来,把被撞翻的椅子扶正,不服气地翻了个白眼:“你懂个屁!你出局得早说不准还是件好事呢,你根本不知道我遭遇了啥!”
  “笑死,是不是被人家boss过河拆桥啦。”何冬堂极不厚道地大笑了两声,“我都说了,让你别走邪道支线。你偏不听,觉得人家好惨,你能用爱拯救人家,还把我给背刺了。现在知道了吧,做一个好人的重要性。”
  裴尧坐回椅子上, 伸手就开始拆她的外卖:“不是,和boss没关系。我死是因为……”
  他把塑料袋打开,刚一揭开快餐打包盒的盖子,忽然手指僵住,脸色煞白。
  “行吧,你死得慢你说的对。冷吃兔我叫了三人份的,一会儿等傅医生回来一起吃啊。”何冬堂没注意到裴尧骤变的脸色,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手机,递给裴尧看,“诶我今天看衔月穿旗袍,才感觉高个子的女生真的很适合这么穿。我在商场里看到这套,你帮我看看合不合适……”
  裴尧僵硬地、缓慢地,扭过头,看见何冬堂手机上红色的旗袍图片。
  “你怎么了?”何冬堂见他一言不发,奇怪道。
  “不、我不……”裴尧嘴唇颤抖,浑身像过电一样打战,“求你了,别过来……”
  “裴尧?”
  “别过来!我不吃兔兔了啊——!!!”
  不见寒拎着苍行衣给他的刀,站在巷道外的廊灯下发呆。
  漆黑的小巷深处,不时传来痛苦的闷哼声,光是听着,就让人头皮发炸。他开始还有些担心,苍行衣用女性的身体,在力气上会不会比作为男生的裴尧弱势。不过他给苍行衣的那把刀,在背刺中队友之后,会使人陷入僵直状态,裴尧估计也很难翻出什么浪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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