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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那群戏子们嘴上抹蜜一样甜,左沈小公子,右一句沈小公子,叫的人骨头酥软。
  虽然他穿的像个花串子,长相偏极雅俊,正如沈母所言,玉树琼枝,因衣着独具一格,还收获了锦孔雀的雅称。
  沈怀一性情好,长的俊,出手还大方,完全没有大少爷架子,甭管府里丫鬟,还是戏楼戏子,没有不爱跟他玩的。
  你说他纨绔,他时不时能拽几首诗词,你说他流氓,调戏小姑娘也不过是摸摸小脸拉拉小手。
  人家只求他能得寸进尺,他倒义正言辞,点到即止。
  戏台搭起,台上唱到一半,沈怀一撩起衣摆,就上台跟唱去了。
  别说,他一身穿的像个花蝴蝶,融入进去倒也恰当。
  青衣花旦见势齐出,也不好好唱戏,尽在他脸上抹粉着墨。
  少爷玩的开心,豪爽拿出他的匣子,在一群戏子里分赏银,就连路过的丫鬟小厮,也一齐登台讨要了。
  “沈小公子,为何给她金子,给我银子呢?”
  “这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不同啦!我也要金子嘛!”小花旦戏装未卸,娇娇软软的腔调听的人心神荡漾。
  这怎好拒绝,只见他伸手就往钱匣子抓!小花旦接了赏钱,嬉嬉笑笑就往他怀里钻!刑遇案眼疾手快,将小花旦一把从他怀里薅出来!
  “少爷,老爷吩咐,嬉闹有度!”
  沈怀一被人捧着,正是开心,忽然被人拿爹一压,嗔怒道“我当然知道,我这不是为恩公着想吗?”
  垂头一望,台上欢喜,台下忧愁。
  本来是哄楼枫秀跟杜爷开心,结果俩人一个坐南一个朝北,到头来只有他一人乐在其中。
  他强词夺理道“你看恩公看的多痴迷!”
  楼枫秀的确痴迷,那其中一位戏子,闹散了发髻,一头长发泼墨,身穿的戏服,竟也与阿月初穿戏装相似。
  沈怀一推了戏子一把,那戏子露出谄媚的笑,刚要凑上去讨个好,楼枫秀冷眼起身,转头走了。
  老杜见楼枫秀瘸着腿走了,哼了一声,拍案离席。
  “刑遇案!你现在开心了,让你破坏气氛,杜爷恩公全都被你气走了!”
  “你也该走了。”刑遇案说罢,对那帮戏子道“没你们的事,拆了戏台,回班子去。”
  “你干什么,我戏台刚搭起来啊!”
  “老爷稍后回府。”
  “别想又拿我爹压我!”
  话是这样说,沈怀一还是跳下戏台,跑去找他娘亲证实。
  沈母正在研磨驱蚊药香,见他一来,带着浑身胭脂香气直串了味,抬眼一看,头上却还插了花旦翎羽,遂头痛道“一一,你爹稍后就进家门了,你不去温书,怎么还敢玩闹?”
  “啊,怎么这么快,不是今日刚走吗?”
  “只是去宫里领道旨意,午饭还要在家用呢。”沈母皱着眉,拿着丝绢擦了擦他脸上涂涂抹抹的粉墨,擦了半天,没擦净“去,洗把脸去。”
  沈怀一倍感哀痛,哦了一声,看见路过的小丫鬟端了盆水,捞起里头的锦帕准备擦脸,幸亏刑遇案眼疾手快,及时抓住他的手腕。
  沈母哎了一声“你拿抹布干什么?一一啊,你不能再这样整日行径无度,做事一定要记得上上心。”
  “我知道的娘,它们长的都一样,我没看清嘛。”
  “案案啊,你快带他去温书,老爷每回入宫,回来势必考他学问!”
  沈怀一哀怨不已,磨磨蹭蹭跟着刑遇案去温习文章。
  这面刚背了一半策论,紧接着就被沈老爷叫去问话。
  第90章
  沈老爷少见的, 进宫回府,还能面带喜悦。
  下个月京师即将举办秋收庆典恰逢圣主弱冠,同祈王朝上下五谷丰登, 风调雨顺。
  而今年, 明宗受国师净水亲力邀约, 不好驳被,于是身至典台,祝贺圣主弱冠之年, 与民同庆。
  秋收庆典举办,都是皇商各个挤破脑袋,争先哄抢的一个虽然白白花钱, 但能面见圣主光耀门楣的好差事。
  今年这份好差事,落在沈老爷头上。
  既然明宗参与, 祭典便要体现君民和乐。
  净水长老特地将往年需道生完成的祭礼环节,恳请沈老爷,交由沈公子出面完成。
  这是圣莲道递给沈门一把交好手段,沈父心知肚明,这份荣誉无法拒绝, 他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沈母颇为担忧“一一年纪小,他能行吗?”
  沈父拉着发妻的手, 语重心长道“夫人, 一一不小了,全京师与他同龄的, 哪个不是功名加身?哪个迎娶的不是贵门小姐?”
  沈怀一掰着手指头, 暗暗算了算,嘀咕道“既有功名,还娶高门, 也没几个呀。”
  “他如今只整日惦记玩闹,你说,上门的媒人,指说那些亲事,哪一门值得看得上眼?”
  沈怀一继续嘀咕“那是你们眼光高,反正我一个都没见过,指不定有看得上的呢。”
  “这等时机,莲火宫纡尊降贵亲自送上来的,错过就没了。一一也该在人前露露相,在君王和一干朝臣跟前露露脸,以后对于考功名也有利。”
  沈怀一还在嘀咕“您老又说我拿不出手,又要我去露相,哎呀,您老记性能不能好点呀。”
  瞧他一人嘀嘀咕咕,满脸不满,沈老爷才终于想起什么,转眼问道“一一,你功课近来如何?”
  “还,还不错吧。”沈怀一低声下气道“爹,您那么有钱,我干嘛非要考功名,我也能做海商,去畅游四海五洲的。”
  听到这话,沈父拉下笑脸“趁早别提,出趟远门都能被拐,你能干成什么事?”
  “那是我还小,现在不是有刑遇案吗?”
  “刑遇案能跟你一辈子?”
  “他是我的护卫,怎么不能跟啦?”
  “逆子!你难道也想像老子一样,讨个官门小姐做夫人,还要靠女儿家私奔得两全吗?”
  “那我非得喜欢官门家的小姐干嘛呢?我就不能喜欢个小戏子吗!”
  沈怀一的爹,当年是个贩盐商户,跟他娘跨越阶级相爱,为下嫁,她娘决意私奔,当年闹的惊天动地,二人恨不能以死相逼的坚定决绝才不得已收获了成全。
  说起来其实不大好听,但沈家跟皇亲国戚沾了边,才一朝得势,迅速雄起。
  沈老爷默了默,他放下手里茶盏,四下巡视一圈,紧接着抄起椅子就往他身上抡!
  “我让你胡说八道,我让你不思进取!”
  沈父架势看着凶猛,实则下手并不怎么不重,刑遇案又拦的及时,尽数挨在身上,椅子腿连沈怀一衣角都没碰到。
  沈怀一绕过刑遇案,不紧不慢主动送上前,只见沈父抡着椅子一顿,哎哟一声捂住心口。
  严父角色不大好演,沈母非常配合,及时上前拦下来,柔声替他舒心口“夫君不气,来,喝口茶水压压火气。”
  沈父捂住心口哀叹。
  他的好儿子,小时候分明机灵可爱,怎么看怎么讨人喜欢,现在倒是越大越淘气,多看两眼就来气!
  沈怀一真心实意劝道“爹,经过我多年苦学经验,总结出的宝贵经验。人生在世,取舍二字,不能事事如意。您不能掌控自己生存方式,注定不能掌控别人生存方式,趁早享乐方为真理,看开点,爹。”
  “滚出去。”
  “好嘞。”
  沈怀一带着刑遇案出了门,他尚未开口,只见刑遇案神色凝重道“少爷,我有话要跟你说。”
  “你先别说。”沈怀一动手便往他身上乱摸“疼不疼啊?快给我看看,你知道我爹不舍得揍我的,你一拦,他没有顾虑,就会下狠手的!”
  “我没事。”刑遇案躲闪开他的手,义正言辞道“少爷,你要完成的祭礼,其中一个环节,需要立五谷旗。”
  这是其中之一的环节,五色幡旗,立于稻、黍、稷、麦、菽五谷。
  沈怀一满不在乎道“历年秋收庆祭,流程一样的,我旁观过很多遍。”
  “圣主弱冠,明宗亲临,与盛世同庆,那么每个环节都非常庄重。如有失误,会被视为轻视庆典,藐视皇恩,轻则下狱,重则发罪!”
  “我知道啊。”沈怀一很费解“祭礼,敬天地君王五谷,不是很难的事情。”
  刑遇案眉心揪紧,严肃道“少爷,可是,你认不出颜色。”
  沈怀一愣了愣,消化了一下,他口中的颜色意义。
  锦孔雀沈怀一,他以为是旁人授予他的雅称,却不知道是贬义词。
  纨绔子弟通常对财富都没有概念,喜欢一掷千金。
  但沈怀一不一样,他一掷千金,主要是因为不分金银。
  喜欢听戏,也是因为他们穿的衣裳有异曲同工之妙,扮相华丽好看。
  喜欢穿的花红柳绿,是因为他眼里看不到色彩,只有深浅,明暗,白黑灰。
  因为没有人发现过这件事,即便他曾听闻过色彩,也只是以为那是他们叫法不同,哪怕有过疑惑,但也是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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