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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眼下行法,分明纯粹是来找不痛快的。
  对方一呼百应上百人,赌坊里满打满算只一半。
  荣爷见人多势众,悄悄吩咐手下去堂里请人,结果被青龙帮的人堵了门口,没能出的了门。
  楼枫秀近来心情没好过,足足憋屈了十来天,不等对方点起火捻子,二话不说先出手。
  他气势十足,一举燃起同僚怒火,顿时场中猪肉羊蹄乱飞,哀嚎痛呼声连声成片。
  老杜不敢跟人硬来,悄悄躲在后头,偶尔给楼枫秀递两张桌椅。
  半个时辰后,横行霸道闯进来的青龙帮诸人,是挤门破窗抢着逃走的。
  打完泄了力,楼枫秀也没觉得高兴起来。
  离场后,老杜要去找二撂子。
  大年夜,东西楼肯定忙的热火朝天,说不准得忙到后半夜。
  那轴货天天等着给人清泔水,要是没人拉,一定陪着苦耗,他得过去把人拽回来。
  楼枫秀原想一道去,老杜没让“你还是先回去洗个澡,人家吃个年夜饭,瞧见你一身血不倒胃口?”
  他看了看袖口胸前血点子,也觉得晦气。
  “我把撂子揪回来,买点好酒好菜再到老宅找你。”
  “行。”
  俩人分开后,楼枫秀就在赌坊外不远处,看见了顾青民。
  知县大人这回长了点脑子,不过长的不多。
  虽然带了衙役,但只有两个。
  且个个尖嘴猴腮,畏首畏尾,气质窝囊,甭说白虎青龙,哪怕什么凤尾野鸡帮,估计都不肯要这号人物。
  顾青民见着他,握紧绢子,快走两步上前“小友,新年好啊!小可方才听人举报,这附近有人聚众斗殴,你看见了吗?”
  “......”楼枫秀擦掉脸上溅的血,没好气道“殴都殴完了,你怎么不等过完年再来?”
  顾青民贡献出他的绢子给他擦血,懊恼感叹道“啊,实在对不住,小可家住的偏远,还在做着年夜饭呢,这才来晚了!”
  “你住的偏,那又是听谁说的?”
  顾青民看了看四周,低声道“小可找了几个眼线。”
  楼枫秀看向那俩抠头皮挖鼻屎的货,瞥了顾青民一眼“埋眼线?在这?我告诉你,这地就纯是赌钱,打人都不敢往死了打,什么把柄你也挖不出来。”
  说罢,楼枫秀朝顾青民走近一些“不过,我听说北街茶馆底下有个赌坊,所有失踪人口都能在那里找到痕迹,你想查,就去那里吧。”
  顾青民唉了一声,他虽感激,可地下赌坊戒备严密,非等闲不能进,他一没钱二没势,又有什么办法?
  楼枫秀说完就走,他赶上几步,追到身旁,低声恳切道“小友何不如给小可当个暗线,等你我携手,清理完这满城地痞流氓,好还定崖县一个干净的青天!”
  “不干。”楼枫秀毫不犹豫拒绝。
  他心想,你他妈清理地痞流氓,第一个要清的岂不就是我?
  “为民为国为大义,还请小友务必再考虑考虑!”
  “滚。”
  顾青民不忍放弃,继续追了几步,楼小友跑的快,实在赶不上,只好哀叹一声。
  他来上任定崖知县,纯属是赶鸭子上架。
  顾青民寒窗苦读十来年,踩中名额末尾中了进士,苦等三两年,等不到官家任职音信,家里倾家荡产给他托关系找门路,才勉强争了个官位。
  他走马上任到这定崖郡县来,当了个小小七品县令。
  本满怀报国志,但谁知小小郡县尔虞我诈,帮派之争水深火热,新官上任三把火,一把还没烧起来,先挨了顿莫名其妙的打。
  一路走来,处处受地痞无赖欺压,后来才知道,京师的巡抚,往年都得从这里绕路过。
  奏折递出去宛如打了水漂,毫无音讯,得不到任何援助。
  年轻知县抬不起头,满地鱼龙混杂无从下手。
  接受过良好教育的顾青民,只敢藏在衙门里偷哭。
  他不指望升迁,甚至还想罢官回家当个教书先生。
  可惜连辞呈都递不出去,白虎堂非常喜欢这位没后台,不吃贿,屁事不通还自诩清白的单纯县令,于是将他稳稳焊在官位上。
  顾青民对于现状无可奈何,曾经夜夜泪流满面,面朝京师将他安排至此的某某高官,悄悄骂上一句,你他娘的,好黑的良心。
  浑浑噩噩几年下来,他忽有一日发现自己连盐都买不起了。
  太窝囊了,如此下去实在不是办法,决心与之抗衡!
  明火不烧,那就暗火温吞。
  他毫无经验,啥也都不懂,只能瞎摸索,蹲在在地痞流氓里到处打听,便往赌坊里去一趟,碰了壁。
  那好,积攒经验,再换地方。
  得知春意浓头牌与白虎堂堂主周业生相好,心想闯不进赌坊,还能收买不了一个女子?
  他天真以为,劝妓子从良,再简单不过。
  谁不想干干净净活在黄天厚土下?
  届时若能揪出线头,掀起一连串的罪行,一定能端了这起祸害!
  可惜他几年县令白白闲置,丝毫不知江湖险恶。
  不仅碰了壁,还挑错了日子。
  分明打听到周堂主正忙着盐场运输新一批盐货,没想到还抽空赶来,差点跟头牌相好撞了面!
  不过,他最近越发学聪明了,知道收买些入不了帮派的地痞乞丐当暗线,企图抓罪证。
  可现在发现,只他聪明不成,眼线也得机灵。
  这么来往一趟,等他赶到,哪怕真打死了人,也早拉去埋了!
  顾青民自己还在学习长进,哪有空培养眼线,不由得默默转身,掏出几枚铜板,给了那俩眼线乞丐。
  “唉,过年好,辛苦了,散了去吧。”
  酬谢完他的眼线,顾青民抹了把泪,一只手帕递到了眼前。
  夜色漆黑,远方传来烟火声响。
  他看见少年身影掩藏在黑暗中,清冽的眼眸似乎被阴暗染上阴鸷,却带着温和的笑意道“我来当你的暗线,可以吗?”
  第40章
  大年夜, 主街张灯结彩,烟火大盛。
  楼枫秀慢悠悠穿行而过,却没有看的兴致。
  他被灯火晃的眼疼, 今日明明没有熬大夜, 反而觉得疲惫。
  楼枫秀许久不见阿月, 俩人黑天白夜总在错过,此刻回家似乎太早。
  万一阿月还没睡,见了要说点什么?
  新年好吗?
  他惆怅不已, 街巷热闹与他无关,他仍然游荡了许久。
  等到夜近二更,他才晃晃悠悠走回塌墙跟前。
  腿还没迈起来, 忽然发现,塌墙被砖石重新垒砌, 整整齐齐补全了墙头。
  楼枫秀倍觉疑惑,绕了几步,走到正门,意外看见闭锁的大门打开了。
  两侧贴了对联,门檐挂上几只灯笼, 新贴的俩门神跟他大眼瞪小眼,旁边还插了个棍子挑着一长串炮仗。
  楼枫秀觉得, 自己应该是走岔了路。
  犹豫不决时, 粉粉忽然从大门内朝他扑了出来。
  他没敢伸手接,怕抱错狗。
  狗崽子墩胖, 腿短, 没被接到怀里,便绕着他身前蹦蹦跳跳。
  在门外头往里看了一眼,两面窗贴上了福字, 堂门敞着,热腾腾的肉香驱散冷气,灶屋里响起噼里啪啦燃烧木柴声。
  如果不是对联的笔迹是阿月所提,他几乎不敢确定,这究竟是不是他们借居的危房。
  楼枫秀愣在外头许久,直到老杜跟二撂子找上门来,也跟他一块愣在当场。
  “哥,你回来啦!”雀雀出了灶屋,端出一瓷盆鱼汤,便看见仨人在门口站的整整齐齐。
  李大娘听见声响,从灶屋里探头往外瞧了一眼,喜气盈盈道“可算都回来了!阿月啊,火可以烧大点了!”
  老杜最先反应过来,推了推楼枫秀“快进去啊,等你过年呢。”
  今天什么日子来着?
  楼枫秀在想,哦,是过年。
  之前逢年过节一般都在干什么来着?
  哦,是在街上物色人选摸人钱袋子,好去买肉包子果腹。
  “雀雀你端的是什么,好香呀!”二撂子闻着味,就要往门里进,却被老杜拉住往外拽“你往前凑个什么劲!”
  “我看看他们在做什么菜呀。”
  “有鱼汤,烧鸡,还有东坡肉!”雀雀回答。
  “走了,杜爷带你去东西楼看去!”老杜拉着二撂子就走。
  “你带他去哪?”楼枫秀问道。
  “害,今个过年来着,我没想到......”
  “你们几个人站外头愣什么,进来啊!”李大娘见人还没进屋,从灶屋走出来,抡着手里菜刀,招呼道“菜做了许多,怕你们回的晚,还差好几样菜没出炉呢!”
  “我们就不打扰了,我跟撂子,在,在东西楼订了厢间,这就去了!”老杜说罢,二撂子不满道“杜爷你怎么这样啊,你订了还非要带我来找秀爷!路这么远,我不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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