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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只有二撂子抱了抱胳膊,跟她打招呼“萍姨,天晚了,你快穿好衣裳,不然要生病的。”
  疯女人神秘兮兮道“我有好东西,爷快来啊,快来尝尝。”
  “萍姨你别骗人了,根本就没有!”
  “有的,有的,是好吃的。”
  “真的?”二撂子眼前一亮。
  “是呀,快来,我都给你!”
  二撂子抬腿就往窗口走,老杜听见声音,一出来就看见二撂子站到窗口前。
  只见疯女人伸出手,真就捧出一把青枣,全数递给了他。
  “都给你,圣主大人,都给你。”
  “哇,青枣诶,谢谢萍姨!”
  “谢谢圣主,圣主恩隆万世!”
  “谢谢萍姨青枣!”
  “谢谢圣主恩德!”
  一个疯子,一个二傻子,互相道了半天谢。
  二撂子喜气盈盈,拿了青枣回来,老杜眉头一皱,上前一把打掉,斥道“什么都要,你怎么这么馋,净手去!”
  二撂子委委屈屈反驳“你干嘛打我枣子!我又不是不分你!”
  “不准吃,没事少往疯女人跟前凑。”老杜警告道。
  “你又不让我去东西楼,又不让我跟萍姨玩,萍姨又不会打我!还给我吃的!”
  二撂子盯弯腰还要去捡,老杜看他恋恋不舍,恨铁不成钢,抬脚把满地枣子一颗一颗狠狠踩烂。
  “二傻子玩意,你能知道她有什么病?去净手去!再敢往前凑,你今日别想吃晚饭了!”
  “你怎么这样!不吃就不吃!又不是没吃过!”二撂子气冲冲回头,见萍姨倚着窗,仍然笑眯眯,他带着愧意,直往窗口走过去“呜呜萍姨,都是杜爷不好!下次我偷偷吃光,我一个也不给他!”
  “你他娘的,滚回来!”老杜高喝一声,二撂子瞪了一眼老杜,一屁股坐到院里凳子上,气呼呼抹眼泪。
  老杜没把他的脾气当回事,只要做好饭,二撂子哪可能憋着不来吃。
  今日月色不错,坐在院中不必点烛。
  做完几样菜,楼枫秀喊阿月出门吃饭,阿月挑上井水,洗手布菜。
  刚刚盛出几碗汤,还没停手,只见二撂子端起放在跟前的那碗,走到窗前递给萍姨。
  接着往窗口底下一蹲,还真就扎了个不吃的架势。
  这俩人从来没吵过架,二撂子不怎么聪明,人又没什么主意,一直都对老杜言听计从,今日倒是头一回。
  “你俩怎么回事?”楼枫秀问。
  “别管他。”老杜没好气道。
  “你跟半个傻子发什么火。”楼枫秀走过去,将二撂子拉回来,往板凳上一摁,把筷子塞到他手里。
  他拿着筷子也不动,肩头止不住抽噎。
  “快吃。”
  “不吃!”
  “我让你别管他!”
  楼枫秀只能调和到这了,管也不知道从哪管。
  二撂子气鼓鼓盯着仨人吃饭,连粉粉都在桌子底下抱着地瓜吃的喷香。
  他拼命忍住,将目光投向阿月。
  只有阿月吃饭好看,不怎么引得起人的食欲。
  看着看着,二撂子忽然发现,阿月用起筷子的手上,又多了俩创口,导致筷子用的别别扭扭。
  “阿月,你又磨石头啦?你手疼不疼啊?”
  “不疼。”
  “怎么不疼,我看着好疼啊呜呜呜。”二撂子有感而发,哭的抽噎不止。
  “......”伤者本尊没有半点难过,望着眼前代自己嚎啕的人,一时不知从何哄起,只好拿了一块地瓜,递到他跟前。
  二撂子顾着哭,拿到手里就是不吃。
  老杜眉头一皱,一拍筷子道“行,算我欠你的二撂子。”
  他起身就到萍姨窗跟前,张口问道“诶,疯子,你那枣哪摘的。”
  萍姨端着碗正吃饭,闻言瞥了他一眼,偏偏不说。
  “问你话呢!”
  “我不想跟你说话。”说罢,萍姨背过身,再不理会。
  “......”
  老杜吃了闭门羹,直翻白眼,转头胡乱哄二撂子道“回头我给你种一百亩地青枣树,一百亩全是你的,你可劲吃,行不行?”
  “那好吧!”二撂子见台阶就下,颠颠跑去洗爪子,回到案前,抓起地瓜,端稳饭碗,立刻给老杜夹了一筷子土豆丝。
  老杜啼笑皆非,叹了口气。
  二撂子一张脸变的倒快,马上就是笑嘻嘻的模样,接着又夹了一筷子给楼枫秀。
  楼枫秀看了他一眼,在他接着要夹给阿月之前,眼疾手快,拿筷子提前截住。
  “别夹了,吃你的饭。”
  “我是夹给阿月的。”
  “我知道,你只管吃你的。”
  “可是阿月受伤了!”
  “那怎么,手指头又没断。”楼枫秀毫不留情,给二撂子筷子推回去。
  二撂子看了看阿月,阿月摇头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哦。”二撂子只好安静吃饭。
  吃了没两口,他一张圆敦敦的脸上一皱,硬挤出一道褶皱来“这菜里为啥没有味道呀!”
  “你还挑上了?盐多贵你不知道?”老杜白他一眼,继而道“秀儿,回头我给你们带点。诶,对了,我跟你讲,这两天戏班刚收了个小子,好家伙,家里打渔的,你是没见,整个一黑鬼,就剩俩眼了!好就好在,渔民腌咸鱼买官盐便宜,为塞他儿子进来,他爹偷偷给戏班送了好些。”
  “嗯。”楼枫秀听的走神,有意无意瞥一眼阿月手指。
  那是一双修长漂亮,能写得一双好字的手,此刻布着创口红痕,有些刺眼。
  老杜跟二撂子俩人吃完饭,又恢复了往日友好,一起手挽手走了。
  萍姨也吃完了饭,坐在窗口跟前,踢着脚底下镣铐,闲来无事,便冲院子里的俩人荤言荤语挑逗。
  “饱暖真是叫人思□□~,趁月色尚好,爷,奴家给您唱个荡春风~”
  伴随字意昏黄的小曲,阿月起身收拾碗筷,楼枫秀眼疾手快,从他手中接了过去。
  阿月走到井口,想要帮忙打水,又被楼枫秀赶过来制止。
  井中黑黢黢不见光影,他闭着眼扔下木桶,等沉了水,再一点点提将上来。
  感觉差不多,提将上来,伸手摸索木桶,绳子忽然一松,一只手覆上手背。
  楼枫秀兀然睁开眼,没有想象中的惊悚,却见阿月就在眼前,露出笑容,轻声道“别担心,没有很疼。”
  楼枫秀想说,谁担心你了,少自作多情。
  可瞧他一笑,张开嘴死死拐了个弯“你下次,磨东西小心点。”
  “我会小心。”阿月笑意未收,接过他手中水桶,温微声道“枫秀,如果是你夹菜给我,我会吃。”
  萍姨尚在窗前荤曲唱了半天,突然之间戛然而止。
  不知道生哪门子气,一巴掌带上了窗户。
  --
  次日,老杜跟二撂子又来上门蹭饭,这回倒没空手。
  带来了一包红盐,还有一尾干巴巴的咸鱼。
  且千万叮嘱,他们藏严实点,吃的时候小心被发现。
  渔民捞鱼,吃不完销不掉的,都会腌成咸鱼储存,用盐量极大。
  朝政特批,专门给制酱,腌物这类生计家中降低盐价,但会将盐染红,杜绝低价买盐出售现象。
  一旦发现,要下大狱的。
  萍姨累月不闭的窗,今日竟然关上了。
  饭做完,二撂子上前敲两遍,才听见里头传来声响“今日闭门谢客!”
  “那我把饭放窗台啦。”二撂子道。
  “哼!”不知扔了什么东西,砸到窗户上发出一声闷响。
  二撂子挠了挠脸,问楼枫秀“秀爷,萍姨今日怎么回事啊?”
  楼枫秀又哪知道,只见他起手,给阿月粥碗里夹了一筷子野菜。
  二撂子顿时啊了一声。
  老杜敲他脑壳“你瞎叫唤什么!”
  “秀爷耍赖,他不让我给阿月夹菜!他夹了,他都没给我夹过!”
  又不是件大不了的事,给小弟夹个菜多正常。
  被二撂子这样一提,显得总有什么猫腻,楼枫秀耳尖一红,不耐烦道“闭嘴。”
  “秀爷,我也要!”二撂子捧着碗,端到楼枫秀眼前。
  楼枫秀无奈,只好也给他夹了一筷子。
  老杜瞠目结舌,递上碗,巴巴道“秀儿,那我......”
  介于不能顾此失彼,楼枫秀也给老杜夹了一筷子。
  阿月不便使筷,今日换了汤勺,乖乖吃完他夹来的菜。
  楼枫秀觉得心情不错,又给他夹了一筷子。
  二撂子举手“我......”
  楼枫秀“滚。”
  “哦。”
  一顿饭吵吵囔囔,吃完,老杜吩咐二撂子去洗碗,帮忙收拾了桌面,而后四人一起上街。
  一条街还没逛完一半,又碰见了窦长忌。
  他身后领着一帮子人,瞧着比前几回更多了,一见楼枫秀,先露三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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