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芯片有磁吸功能,“哒”的一声脆响贴在了中控台机箱感应板上。
时晏和拿出孩子们留下来的笔记和说明书,调整了舞台的全息投影和显示大屏,将几组灯光设置好,固定在关键帧上。
布景不能大动,否则会影响孩子们排练和演出。留胶的装饰品也不能用,后续清扫不方便。束手束脚,可他想法又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当他做完所有的准备后,他向闻钊发起了同组玩伴寻回路线规划功能,将剧场定为终点。这样带着爱心的小箭头就会带着闻钊来找他了。
同闻钊一起进入剧场的,还有黑松露爆米花的香味。
“我跟你说,这个爆米花实在是太好吃了!整个游乐场在不同地方卖十几种口味,就这个最独特,比那些常规的有新鲜感,甜咸口,真不是黑暗料理,你快来尝尝!”
闻钊坐在他旁边,把爆米花桶往二人中间一放,自顾自地“咔嚓咔嚓”嚼起了爆米花。
剧场的场灯亮着,舞台的大幕合着。
两个人就这样默契地、沉默地坐在一起,什么也没说,直到爆米花桶见了底。
“你在想什么?”时晏和问。
闻钊说:“我在想,星际公开试营业的那天,你们基金会的会长,会不会来。”
这是一个时晏和现阶段无法回答的问题,他只能保持沉默。
见他没说话,闻钊又自顾自地说:“反正金露玫说她来的。公共航路开了,她自己带着经纪人过来,星际交通公司的网约星舰都订好了,乐园酒店至尊套房都给她留好了。”
“你呢?开园之后怎么打算的?”时晏和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我听别人说你要离职了。”
他把“别人”二字咬得格外地重,用以凸显自己全然被蒙在鼓里的不爽。
闻钊将隔着两人的爆米花空桶放在旁边,去抓时晏和的手,露出了哄人时常见的笑容。
“对啊,我该回家了。”
风波过去了那么久,早已脱离星际联盟军部的闻钊对任何势力都没有威胁。而他已经很久没跟在首都星定居的父母、朋友见过面了。
“还有啊……我不想搞异地恋。”闻钊的手指在时晏和的掌心画圈,“我什么德行你清楚,你什么脾气我也知道。我可没信心隔着那么老多的星星和时差,你能不跟别人跑了。”
时晏和习惯性地白他一眼,说:“我忙得要死跑不了。你个无业游民,不有的是时间找新欢?”
“那不是,谁能看上得罪了军部领导的无业游民啊!也就你比较眼瞎,还人傻钱多。”闻钊嬉皮笑脸,“回首都星路费太贵了,我抠门,我舍不得,我还得蹭你星舰呢。”
笑闹的热场让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和缓了不少。
时晏和深吸一口气,略有些郑重地叫他的名字。
“闻钊。”
“到,舰长请指示。”
时晏和压住内心的忐忑,问:“你想看看剧场吗?”
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想要我看,那我就看看呗。”闻钊起身,“这个剧场的最佳观看位置是不是第六第七排?走,我们往前坐。”
时晏和也站起身,却没有跟他做连体婴的打算,“我要去中控台操作。”
“行,那我就独自欣赏。”闻钊不走观众通道,长腿直接跨过椅子,翻到了最佳观赏区。
时晏和坐在一层观众席最后一排后方的中控台,点击按钮,拉开了大幕。
精心布置过的舞台上,同一机位拍摄的爱丽丝游乐场相片在大屏幕上快速闪过。
时间飞速地流逝着。从满是残垣断壁、碎石瓦砾的垃圾场,到工人和机甲的入场,再到各色组件箱从天而降,最后,游乐设施和花园将这片土地点缀成了最快乐的模样。
照片停在了试营业前夜的那一张。
转场,那张照片成了威廉先生手中老式光屏里的影像。
视频中的威廉放下光屏,目光微微偏开镜头。
“明天,游乐场的试营业就要开始了。我没有想到,会在今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但这些发生的事情其实是让我更坚定正在做的这件事情。我想,这句话是我未曾对闻钊说出口,但不会后悔的话。”
时晏和轻敲唤醒手环锁屏,手环的实体屏幕上弹出了一颗弹动的爱心,还有当天的日期。
狡猾的时晏和还是没有开口,连用文字犯规都嫌直白,只用一个表情包替他表达。
日期在不断地倒退,手环上隐秘的文字告白也出现在不同的时间和地点。
跳着爱心和日期的手环下,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哒哒”顺着走过午后闻钊熟睡的脸庞,手指扮演的小人俏皮地跳起来,用闻钊毫无知觉的脸颊比心。
他们为桑弥娅焦头烂额的那个晚上,吵完架又和好的二人一起在楼顶十指相扣看了会儿星星。闻钊不知道,与他交握的手上有个手环悄悄跳了一颗心出来。
时光再向前倒流,回到他们从首都星拉园艺师团队回爱丽丝星球的星舰上。那天威廉冷着脸问他要不要试试驾驶室的拍照功能,悄悄在反手比“v”的时候点亮了手环里的爱心。
原来这个人的告白和示爱都藏在了他们相处时,未曾被闻钊察觉的时刻。
从闻钊送出告白卡片的那个晚上起,威廉就在悄悄拍摄这些东西,每天一张照片或者一段视频,无论闻钊在身边还是在全息通话里,他都会留下这样小小的讯息,留到未来的礼物盒里打开。
为了不戳破恋人薄薄的颜面,闻钊没敢出声,只是合不拢嘴地看着四处出现的爱心,笑颜勾出好看的弧度。
然而,本该停在二人确定关系那天的视频却陷入了黑屏。
白色的日期飞速倒退,定格在了如今看来已经隔了很久的日子。
视频中,出现了时晏和的脸。
没有仿生面具,是他本身的样貌,那是时晏和还没有退役的时候,头发半长不短,在军部不合格长度的边缘试探,仿佛在和军部的硬汉审美与规则叛逆地对抗,保留一点点自己的小坚持。
同样的爱心动画、同样的日期排版,出现在老款手环的屏幕上。
时晏和赤着上半身,好看的肌肉上还残留些暧昧的痕迹。他红着脸,视线偏开了镜头,“今天,我跟闻部长在一起了。其实,我在找机会的,但就是觉得怎么都不太合适……我应该说一下的。”
他晃晃手环上的爱心,指向身后床上睡得正酣,露出后脑勺和半边坚实后背的闻钊。
“是的,我们在一起了。”镜头里的时晏和不断试图压下得意又羞涩的嘴角,单手捂着脸,耳尖通红,“艹,他去学了美人鱼潜水诶!”
他抬手给自己涨红的脸扇风,“总之,如果不说出来,可能会后悔吧!反正就是……记录下来。不是有那种嘛!夫妻吵架的时候看一看婚礼的纪录片,然后哭着和好了。”
“没有在说我父母的意思啊!”时晏和摸着手环上的爱心,“我就是,希望以后的每一年,我们都能像今年一样度过。”
倒流的时间,终于自这个节点开始,以正常的顺序向前方流淌。
躲在中控台的时晏和也终于鼓起勇气,摘下了这么久以来快长在他脸上的仿生面具。
他从观众席的最后一排,沿着台阶,与那些封存了许久但始终没舍得删除的视频一起,一步步地走向如今的闻钊。
手环上的爱心出现了连续的两个日期。
“啊,这两天都在……那个什么。”明明在床上不做人的是时晏和自己,他清醒了倒是红着脸说得躲躲藏藏,“漏了一天。”
军部的生活很忙碌,结束了那个赢来的七天假期之后,他们反而是聚少离多的。
在见不到的日子,时晏和会坐在一起用过的双人机甲里,悄悄录下当天的告白;也会趁着晚上溜进闻钊的单人宿舍,拍下自己裹着闻钊被子的模样;还会在跟舍友打牌时,藏起红桃二的牌面放在闻钊的办公桌上。
等到闻钊回来,他简直是转行做了侦察兵。
当闻钊在军部娱乐室带着vr眼镜,沉迷游戏、大砍丧尸的时候;在他们模拟拉练调试双人机甲的间隙;还有闻钊背对着他大声训斥新兵,时晏和却在幸灾乐祸、对凶神部长表白。
“威廉”只是延续了他们分开的日子里,被迫中断的告白。
他坐在了闻钊身边。却不敢看对方的脸。
只是看到某个人从变异虫口下救出他后,送给他那篮扎着蝴蝶结与鲜花的营养液时他的眼泪忍不住顺着眼角掉了出来,模糊了他在闻钊写给他的卡片背面写下回信的文字。
终于,日期回到了一个让他们都无法面对的节点。
彼时的时晏和看起来非常的冷漠和麻木,过长的头发虽然有种好看的忧郁气质,但显然不在军部能容忍的范围。
他正趴在酒店的床上打游戏,手环上的心跳动几下就熄了屏。
“闻钊那个死混蛋终于结束封闭任务了……谁叫他出去了也没个消息,知道我退役才巴巴找过来……艹,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