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他起的什么?”
  内侍一时没反应过来,摄政王竟真接了,一愣后,赶忙说道:“陛下说,叫‘年让’。”
  “好。”
  出乎意料的是,摄政王很快答应了。
  待内侍一脸恍惚地回去复命后,顾弄潮蹲下身摸着狼狗的头,眼中浮现浅浅笑意道:“他终于给你起名了,年让,这个名你喜欢吗?”
  狼狗朝顾弄潮嚎了两嗓子,又一阵猛摇尾巴。
  作者有话要说:
  年让,藏语里指曙光的意思。
  第76章
  傅虚的身体并不怎么好, 之后言霁才知道,他不怎么哭,是因为气虚, 没力气哭。
  还没断奶的孩子, 就开始在喝药了。
  言霁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起岔了名导致的。
  又一次传来傅虚接连睡一整日都没醒的消息,言霁便叫人去请金佛寺的高僧, 为傅虚起个好养活的乳名,第二日,德喜告诉言霁, 高僧算过命格后,给起了个乳名叫“阳阳”。
  自那之后, 傅虚果真好多了, 言霁让人赏了金佛寺,一度想出宫瞧一眼, 可每次都被事情给绊住了脚。
  要不就是大臣来找他议事,要不就是太后叫他去说话,另外就是, 关于母妃的骨灰, 有了下落。
  影一查到, 风灵衣有段时间不在飞鹤楼,并且最近正在移交飞鹤楼的事务,似乎打算离开京城。
  至此, 太后的嫌疑暂脱, 言霁将着重点放在风灵衣身上。
  立夏那日,言霁终于得了空, 出宫又去找了趟风灵衣, 直言问他是不是要离开大崇。
  风灵衣跟往常一样, 没骨头似地靠在软榻上,手里摇着一把绢面泛黄的纨扇,闻言那双流光美眸睁开些,懒懒笑着道:“陛下莫非舍不得奴走?”
  今日的日头特别毒辣,木槿撑着把伞替言霁挡着刺眼的太阳,言霁穿了件宽大飘逸的薄衣绁袢,只用一条腰带束着,墨黑发丝倾泻身后,听此调侃并无任何反应。
  “朕已经下令,不许任何人放你出京,朕一日没找到母妃的遗骨,你一日不得离。”
  风灵衣并无意外般,依旧笑着:“陛下英明,真是越来越有皇帝风范,也让奴越来越喜了呢。”
  言霁目不转睛地看着风灵衣,眼眸清澈透亮,但里面没有一丝波澜。
  在外面偷听的老鸨被风灵衣叫了声,连忙应着,诚惶诚恐地将果盘送进来,摆在两人间的案几上。
  屋内的气氛沉重压抑,老鸨送完果盘就马不停蹄地关门出去了。
  言霁拿起盘子里放的小刀,本是用来削果皮用的,此刻被他把玩在手指间,居高临下的看着懒散晒着太阳的风灵衣,问道:“你跟姒遥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这么清楚柔然的事?”
  风灵衣漫不经心的模样,伸手去拿盘子里的冰镇荔枝,边说道:“奴与陛下解释过了,什么干系也没,奴不过是个卖身的小倌,颇得了些名气而已,”
  喀嚓一声。
  那柄小刀从风灵衣指缝间穿过,死死钉入案几,风灵衣停下动作,抬眸看向眉眼阴郁的天子,莞尔而笑。
  随后,手指一转避开那柄寒气渗人的小刀,拿起个苹果在手里抛了抛,啃了一小口,朱红润唇上沾了逾蟋苹果的汁水后,越发显得莹亮惑人。
  “陛下还有别的事吗?”声调懒洋洋的,尾音一贯的绵长。
  “你最好别被我抓住把柄。”言霁说完,拂袖离开了飞鹤楼,木槿追在后面问着:“陛下,就这么算了吗,不是已经确认他脱不了干系么。”
  木槿不明白,言霁贵为皇帝,为何还拿一个勾栏男子没辙。
  “就算抓住他又有什么用,重点是母妃的骸骨,至今也不知在何处。”言霁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突然想起,“迟桉是不是要从岭南回来了?”
  木槿视线上抬望天,仔细算了算:“好像是的诶。”
  因路途遥远,怕薛迟桉在路上出差错,言霁特意让负责调查穆王之子的影七放下手头的事,暗中护送薛迟桉去岭南。
  没想到,影七会比薛迟桉更早一步回京中。
  夜深时,影七跪在御书房,向言霁禀报在岭南的见闻:“近日岭南大雨,引发河堤塌陷,当地死了不少人,岭南刺史怕上面怪罪,压下未报。这类事近些年不算少,死得人多了养成瘟疫,他就直接将染病者活埋,不仅贪污朝廷拨银,城防危如累卵,且草菅人命,实为一恶。”
  言霁没想到治下还有这事,每次岭南报上来的折子,都是往好了说,言霁还当真以为岭南穷水恶民皆已习良。
  “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欺君罔上!”言霁紧拧着眉,想要派人去岭南将那刺史捉拿回京调查,可却发现,他并没有明面上能向外动用的人。
  使唤十六卫?
  十六卫只驻扎于京城,轻易不能调动。
  言霁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皇权被架空的感觉,他被困在京城一隅,站得高,触手却伸不到外面。
  影七又道:“属下想说的重点却还不是此事。”
  见他面容凝肃,言霁压下纷乱的念头,问道:“还有何?”
  “薛迟桉的亲人,死了。”
  御书房一静,是言霁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很快他就追问道:“发生了何事?”
  “属下......说不太清。”影七自责地低下头。
  言霁意识到薛迟桉家人的死并不简单,影七是无影卫中专门负责探案的,嗅觉十分敏锐,一点蛛丝马迹他立马就能推算出前后因果,连他都说不太清。
  “薛迟桉到岭南的第三日,河堤就因暴雨轰塌了,不巧的是他们住的屋子就在河堤不远处,河水倾泻后,瞬间就淹没了那一片村庄。”
  言霁凝眉:“这是天灾。”
  “不,河堤失泄是天灾,但薛迟桉家人的亡故,却是人祸。”影七沉声道,“他们本可以逃到就近的山上,在河堤失泄的前半个时辰,衙门的人就四处通知宣扬,他们明明也收到了消息。”
  言霁心跳漏了一拍,他后知后觉影七想表达的意思。
  果真听影七说道:“属下怀疑,他们是被薛迟桉坑杀的。”
  “迟桉不可能这么做。”言霁第一时间就反驳了,随后又道,“就算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在言霁的话音落地后,御书房诡异地寂静了会儿。
  “是秘密,只有死人,才守得住的秘密。”影七自光下抬头,定定看着坐在迭迭奏折后的天子,“属下在岭南听到一些消息,说是,薛迟桉并非他们的亲生骨肉。”
  言霁缓缓地,眨了眨眼。
  当初在穆王府的地窖里,那两人如此护着薛迟桉,跪地磕头求他将薛迟桉带出去,若不是亲生,又怎可做至如此。
  影七抛出最后一道重磅炸弹:“陛下有没有想过,薛迟桉就是穆王府传闻中那位小世子?”
  在收留薛迟桉时,言霁自是派人去查过他的底细,派去的人回来将他从出生到遇见言霁中间的所有事,大事小事无不俱全。
  薛迟桉自小出生在穆王府,母亲是下等奴役,父亲是外面的一个酒鬼,不过在他还被怀着时,那个酒鬼就醉死在了柳巷。
  因为穆王仁慈,并没将败坏风气的奴役撵出府,只打发她去后院打扫马厩,也是在那时,薛迟桉出生在马厩内,母子二人由外祖照料,才挺了过去。
  薛迟桉从小就格外懂事,刚会走路就帮着母亲分担活计,府里其他人瞧他这样,对他也都格外照顾,一直没经历过多大的波折,也从未跟穆王见过面。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奴仆之子。
  影七说道:“薛迟桉的母亲,还有个姐姐,属下查到,在薛迟桉出生的同一年,那人逝世,死因不明,死后又很快将人埋了,此事穆王府都少有人知。”
  言霁问:“关于她,有查到什么吗?”
  “毫无线索。”影七如此道。
  薛迟桉是在岭南处理完亲人的丧事才回来的,见到他时,他依然穿着素缟,小小的身体因连日奔波而显疲态,看见言霁时,眼眶通红,正要说什么,又闭上了嘴低下头。
  “先去沐浴吧,有什么等会再说。”
  等言霁将手上的折子批完,才看到薛迟桉换了身衣服过来,他先是跟言霁说了岭南的情况,跟影七告诉言霁的别无二致,却始终没说家中人去世的事。
  言霁主动问起情况,薛迟桉脸色苍白,一眨眼又红了眼眶,回道:“他们是为了救我才......”
  当时洪水冲来时,母亲本来跑在前面,快到山脚却不见薛迟桉的身影,不顾阻拦又折了回去,外祖也跟着她一起回来找,但当时薛迟桉其实已经不在村庄。
  悲痛沉于心,薛迟桉断断续续说完,声音已然哽咽。
  言霁看他如此,对影七的推断再次摇摆不定,在那本能预知未来的书里,穆王世子从未在旁人面前露过脆弱。
  首先,人设就不对。
  原本看向薛迟桉时眼中的怀疑渐渐消去,现在他家人逝世,不合时机提这些事,等以后慢慢来吧,若薛迟桉真是那位神秘的世子殿下,总会有露馅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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