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在宗中长老们心里都门清, 真正能说话的是谁。
但既然他是宗主,景长老还是得殷切问候道:“真人可是有何不适?”
紫微真人回过神来,再看案上冒着热气的茶, 只是接过,并没有尝。
这种时候,难免需要人去猜,景长老大概想了一下宗门内最近貌似没出什么事。
外门倒是有件,甚至还和内门有牵扯,但终究是上不得台面。
交给底下的人处理就好了。
那么真人所忧心的,只能是此次百闻大会。
他说:“真人可是担心大会不够隆重不够严谨?我已派手下弟子监工了,目前已经接待了御兽宗弟子和部分散修,其他宗门也在陆续赶来,相信此次大会必能继续振我剑宗威名。”
在上面的,无论心中如何想,面子工程总要做足。
紫微真人却面色微微一变。
景长老心中有些疑惑,难不成自己说错了?
紫微真人说:“我并非忧心此次大会。”
这就是自己能继续往下问了,景长老说:“那真人所忧何事,说出来也许能让诸位长老……”
紫微真人:“我今晨收到来信,蜀云观和洗墨宗有人要来。”
景长老心说这难道不是很正常吗,疑惑:“此前一个月两派就有过书……”
不对,这种事他知道,紫微肯定也知道。
那么他的意思,就不单单是两宗来人这么简单。
这世上有什么人,能直接书信突发给宗主?
还有谁?
景长老不需要去细想,因为这世上,有那样能力的人本就不多。
放在两派,就更不多。
他几乎可以喊出来那两个名字,如果不是他不配。
他声音有些颤抖:“那两位大人,如今也要来了吗?”
紫微真人依旧拿着茶不喝:“是的,今晨突然的来信,突如其来。”
宗内虽已为来往修行者做出足够仪式准备,但若要迎接两位大能,说到底还是礼数不够。
他说:“我现在派人去紧急排练一番?”
紫微真人却摆手,道:“不用了,两位大人来信中特别提及了勿要将此件事提前传出,他们只想看看这场大会。”
真就看看吗?
景长老不信。
那么紫微真人就更不会信。
时隔百年的大能突然出关,参加这一场对于新星是机遇对他们不过是沙砾的大会,那不叫关心修真界新秀,那叫浪费时间。
到了他们那个境界,天地间的灵气,大势气运都能看到,财富名望唾手可得。
他们该做的是继续当着人族顶天柱,到了合适的时机将自己的东西传给后辈。
而不是来观看一个,只要是修真者就能报名的大会。
这很荒谬。
但也足够传奇。
景长老道:“两位大人只是想看看?”
紫微真人看着他,无声的目光仿佛诉说了一切。
景长老遂而行礼告辞:“吾已知晓,会好好安排的。”
紫微真人对他点了点头。
景长老离开宫殿,殿外天池雾霭,几乎让人生出了一种错觉,天池的另一边是海市蜃楼,亦或者他们已经在仙界。
但没有人能到达仙界,这是百年来所公认的。
天池下流水清澈,各色禽类在其中抢食。
大人物们总是喜欢养些东西,他们无需自己动手去喂,这群畜牲也不需要知道是谁喂养的它们。
只需要记得每日呆在某一处,自然有吃食降落。
景长老冷冷看着汇聚在一块的鱼群,冷笑一声,从桥上离开。
*
沈见碌站在阵法和符道的报名摊位附近。
因为需要等待别宗弟子来,这场报名属于是宗内一次,面向外人又一次。
两个摊位离得非常近,或者说,两派其实也有共通之处。
就拿以往所学来说,点动成线,线动成面,面动成体。
符咒和阵法不也因此有了交集?
但两派重量级门派,蜀云观和洗墨宗弟子,排队起就互看不顺眼。
也不知是为何,总不能它们也曾听说过当初两位大能的泥潭大战吧。
还是说文人相轻?
看着蜀云观弟子袍上各种细小配饰组成的八卦,洗墨宗外袍上或秀丽或巍峨的山水画,沈见碌感到深深的羡慕。
两者结合,多么好的风水啊,这群人怎么不知道珍惜呢?
洗墨宗内部已经有人在抱怨:“剑宗是什么意思?把我们和这群只知道拿着个罗盘天天金木水火的人一起报名,剑宗是没地方了吗?”
有人也表示同意:“还金木水火?要我说花那么大劲儿干什么立阵又慢,我们符师一张符就好了,还方便带方便用。”
蜀云观那边有人耳朵很好听到了,当即回呛:“我们只知道金木水火?我看你们还天天之乎者也呢,如今倒好,洗墨宗也是落魄了,手底下人之乎者也都不会了张口就粗鄙之语。”
蜀云观此人此话一出,当即得到无数人同意。
“就是就是,我们还没嫌弃他们呢。”
“这群人一来,我今日运势都要变差了。”
沈见碌也不得不说,实在好骂。
洗墨宗那边脸上过不去了,你说我可以,不能说我们宗门坏话,当即不逞多让:“骂人不带全家就不会说话了是不是?你们蜀云观学的棋局修心我看也不怎么样啊,而且我说你们阵法太慢了难道不是事实吗?我现在身上就一堆符马上呼风唤雨,让你来你能吗?”
蜀云观那边愣是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的确,除了棋圣那样的大能,其余人布阵要算天时地利,讲究每一处方位,推演都需要好一会儿,怎么可能有符师快?
但是要让他们就此认输,也是不可能的。
有人当即就说:“既然都这样说了,不如我们待会儿就去比试一番。我现场布阵你当堂画符。”
洗墨宗有人道:“我凭本事画的符为什么不让我用,是不是怕输啊?你们有本事自己也存个阵啊!”
两拨人就此吵得不可开交。
在一旁嗑瓜子的沈见碌:“……”
有外门弟子有些担心跑过来道:“怎么办啊沈师兄,万一他们真的打起来了我们该帮谁啊?”
沈见碌看着洗墨宗人均孔武有力手握十斤铁笔。
又看看蜀云观人高马大浑身挂着罗盘仪器堪比负重训练。
他面无表情道:“我觉得你们不要上场最好。”
这种程度的争斗,果然还是太超过了。
而提前从巡逻大哥那得到消息的沈见碌,大概也知道宗门这样安排的用意。
或者说,那两位大人物的用意。
蜀云观和洗墨宗,阵法与符道,是否有底下弟子相互帮助,学习借鉴的可能。
如今看来,真是不打起来就不错了。
沈见碌叹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因为前方似乎爆发了重大争执。
一名蜀云观弟子直接发话:“谁怕谁,明日午时试炼台,不来你孙子你认吗?”
洗墨宗也不甘示弱:“来就来,让你知道谁才是修真界最好的修行路。”
怎么回事?怎么还下战书了?
沈见碌拿着扫帚要清理自己嗑的瓜子壳,见状弱弱说了声:“比试还没开始,私下决斗不好吧?”
顿时,两路人马纷纷回头朝他看去。
在前面负责记名的外门弟子对他做了个多谢救命的动作。
沈见碌:“……”
他有些后悔开口了。
两路人都盯着他,那眼神复杂。
本来是两派两学派的斗争,如今沈见碌的突然发声,倒是提醒了他们一件事。
如今修真界,貌似剑修最多。
剑尊几乎是一己之力开辟了剑修大局势。
但那又如何,他们生在自己宗,也有各自的骄傲。
并不觉得自己的所学就不如剑修。
何况他们都有圣人,圣人的存在就是在告诉他们,这种学习不是无用的。
蜀云观的弟子先开口,问:“你是谁?”
沈见碌有点不太想说出自己的身份,万一被记恨了呢,于是他道:“我是剑宗外门一个扫地的。”
洗墨宗有人扶着下巴好好打量了他一番,道:“扫地的?看你衣着也难怪,你学过剑吗?”
沈见碌弱弱:“学过一点,但是不精。”
那名洗墨宗弟子当即一拍手,一副你就该换个学学的模样道:“不精很正常啊,要我说,你不如改修符吧,呼风唤雨多威风?”
蜀云观有人看不下去了:“圣人才呼风唤雨,你真当自己召唤个水球就了不得了是吧?”
“你什么意思,搞得好像你们就能控制水火。”
眼看两拨人又要吵起来,沈见碌赶紧说道:“我有了自己想学的东西了,我是想和你们说,你们不能随便下战术打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