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混混缓过神来,依旧心有余悸,嗫嚅道:“谢仙师手下留情。”
  沈见碌无奈扶额:“我不是仙师,算了,随你怎么叫。”他看向地上躺着的老者,问:“你们拿了什么?快还回去。”
  混混立刻道:“什么也没拿,这老头身上没有值钱东西。”
  沈见碌又皱眉,吓得那混混举手发誓状:“我们真的没有拿他东西。”
  同伙也直点头,几个人脸上都是灰尘,灯光下有些滑稽。
  沈见碌摆摆手:“行了我知道了,你们走吧。”
  混混不可置信:“我们这样就能走了?”
  沈见碌:“不然呢?你如果想挨几顿打,我也可以满足你。”
  他顿时不再说话,和几个同伙互相搀扶,一瘸一拐地走了。
  走时还频频回头,像是生怕沈见碌后悔一样。
  等到几人消失无踪,季浔嘴角抽动:“对老人还这样,真是畜生啊,不如打一顿。”
  沈见碌叹气:“如果对他们太狠,后面他们再报复老人怎么办?”
  他看向老人浑身脏兮兮的粗布麻衣,以及攥着不放的麻袋,轻轻推了推他,小声问:“老伯,您还好吗老伯?”
  他摇了好几下,老伯终于吐出一口气般,慢悠悠地醒来,他满脸泥巴沟壑纵横,一双眼却生的很好看。
  眼睛很亮,不同于这个年纪大多数的浑浊。
  老伯拍拍胸口,粗声道:“我没事,就是头有点昏。”
  沈见碌柔声道:“您住在哪里,需不需要我们送您回去。”
  老伯没有怀疑他的问题,喊着:“我的东西呢?”一顿四处看。
  沈见碌帮他把另一只手放在袋子上:“在的在的。”
  老伯松了一口气,打开袋子一看,脸上微笑:“还好还好,土豆还在。”
  土豆?
  沈见碌看了看老伯沾满泥土的草鞋,瞬间明白了什么,凑上前问:“老伯,你是卖土豆吗?”
  老伯点点头,抱着一麻袋土豆,仿佛为此自豪:“是啊。”
  随即他又苦着脸说:“今天生意不好,在外面站了一天都没人买。”
  沈见碌心思微动:“我能看看吗?”
  老伯瞬间打开口袋:“看,我的土豆绝对是好的,别人种的都没我好!”
  口袋里的土豆,各个饱满圆润,深黄色的外皮还沾着泥土,沈见碌和季浔同时咽了口口水。
  继番茄炒鸡蛋后,又一脍炙人口的美味出来了。
  土豆。
  沈见碌舔了舔唇:“老伯,我还不知道你这土豆好不好吃。”
  老伯脸瞬间扭曲:“你这年轻人,怎么说话呢?我种的土豆怎么可能不好吃?”
  季浔及时找补:“要不这样吧老伯,我们能不能尝一下,如果好吃我们就都买下来。”
  不管怎么样,先尝尝,土豆啊土豆,怎么可能不好吃?
  可能是为了证明自己,也可能是为了证明土豆,老伯点头。
  不过,他环视一圈:“你们要怎么尝?先说好,我家不在这里。”
  沈见碌和季浔相视一笑,看向老伯:“没事,我们有办法。”
  季浔不知道从哪捡来一堆柴禾,沈见碌用剑削了几个干净的纸条,刀法过人,削了好几个土豆。
  小的他就削了皮,大的切成小块,串在树枝上。
  树枝在河边浸泡过,还有些不太敢,火中烤的时候,低落的水珠和火花噼啪作响。
  老伯一脸迷茫。
  他不是没吃过烤地瓜,但那是放在已经没有火的灰堆里烤,一般野外点火都是烤肉,现在这两人是在干什么?
  沈见碌居然还随身带油和孜然,刷在土豆上,烤的外皮焦香。
  那香味冲进鼻子,老伯居然也有些馋。
  沈见碌一边呼烫,一边硬要咬,那一小块土豆在他嘴里做了不下十套广播体操,才被咽下肚。
  季浔看着他,他对季浔竖起大拇指。
  季浔也不客气,拿了一串就吃。
  沈见碌似是注意到了老伯,也递给他一串,老伯半信半疑,这东西还能这样吃?
  他轻轻咬下一口,外皮酥脆有些硬,加了孜然和盐,有些咸味,内部的土豆却十分软糯。
  土豆本身没有什么味道,这时候,加的调料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土豆吃着特别香,这世间的调料就像是为它量身定制。
  或者说,只有土豆给了它们最大发挥余地。
  多好啊,这土豆,就像……
  真好!
  他还想再吃,却发现已经没有了。
  处理过的土豆本就不多,已经被他们三人吃完了。
  沈见碌心满意足擦擦嘴,从兜里数钱,递给他。
  老伯哼了一声:“你怎么知道这个价格?”
  沈见碌:“我以前来这里买过东西,不是这个价吗?”
  老伯哼的更厉害了:“我的土豆,能和他们一样吗?”
  沈见碌摸不着头脑了:“那……少了多少?我补。”
  老伯很想说不卖了,却又想起沈见碌一开始递给自己的烤土豆,勉为其难道:“算了,就这些吧。”
  他拿过钱就走,朝的反方向。
  沈见碌向他挥手告别。
  老伯不用回头却也能看到,这让他居然难得有了一种年轻了的感觉。
  已经很多年未曾有。
  他忍不住回头看,那两位少年却已经转身走了,他便也没有开口叫住。
  唉,可惜了,这么爱吃土豆,还会做土豆。
  和自己多像啊……
  *
  沈见碌抱着一大袋土豆上山,和季浔唠嗑。
  “这些不能全吃了,留几个种起来,我们要走持续发展,以后天天有土豆吃。”
  他真是受够这修真界的应季食品了,健康不见得,局限一定有。
  等以后有钱了,大棚种植,机械除草洒水,亩产翻倍,都要搞起来。
  季浔听着,也忍不住顺着他的思路去想象。
  要是真有那么一天该多好啊!
  沈见碌忽然想到,自己曾经居所,还有不少作物种子。
  自己上次居然没有带回来,沈见碌为自己感到无语,向季浔打了声招呼,季浔要和他同去。
  刚好也顺便看一看外门弟子此刻在做什么。
  此事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他们在黑市和街巷花费了太多时间。
  一路走向外门,细微蝉鸣鸟叫中,也能听到偶尔的流水木桶触碰声。
  已经有人开始了洗漱。
  没来由的,季浔感到一种阴暗的压迫力,这种感觉其实很难说。
  在内门,弟子打坐一整晚不睡觉冥想都是正常的事,他不会觉得有什么,只会一边大呼好卷,一边也被迫加入。
  但是外门是不一样的,他们当中大多数修士都没有可以不睡觉的能力。
  此刻太阳都还未升起,就已经听到洗漱干活声。
  分布在外门各处,错落有声。
  不是练剑,剑锋划过空中的风声。
  而是清扫地面,洗刷墙壁,烹煮吃食,锄地浇水,这些凡间人民会干的事情。
  但是凡间的人,不会这么早,更不会这么多人都这么早开始干活。
  明明在剑宗,像凡人却已不是凡人。
  这很矛盾。
  沈见碌也听到了,他什么也没说,往自己的住所走去。
  一路露水微寒,远方传来隐隐约约的抽泣声。
  沈见碌心说,这不会是在我的住所哭吧。
  他一边觉得不会有这么巧,一边又觉得这哭声熟悉,脚下步伐不停,声音也愈来愈近。
  走到路口,他定住不动,季浔从他身后探头看去,远处乱糟糟的药藤下,有个瘦弱的身影背着他们哭。
  这块院子沈见碌之前来过,当时井井有条,还根据土壤湿度的不同,分区种植了不少药材,此刻却被踩烂捣毁,土地坑洼不平,一些带着藤的药材支架损坏,折断在地里,面上蒙着尘土。
  上前还是不上前,这是个问题。
  尤其是他们俩对此都不知如何处理。
  沈见碌和季浔对视一眼,沈见碌还是率先走上去,他脚步特意放重了一点,离那身影还有几步的时候停下,远远喊道:“姑娘,你怎么了?”
  那身影随之一颤,紧接着弓起身来,似乎是用袖子擦了眼泪。
  沈见碌打算再问一句,身影回头,是之前外院给他引路的陶青青。
  沈见碌心一震,觉得可能有什么不对。
  陶青青见是他,本来擦好的眼泪不知为何,忍不住又落了下来,她扶着藤慢慢起身,抽泣道:“沈师兄。”
  看着满园杂乱,地也被弄得一团糟,沈见碌大概明白了什么,但还是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陶青青一边擦着脸,一边哭着说:“长老和外院弟子起了冲突,执法堂的人以我们乱用土地为由,将此处药田损坏。”
  她眼泪实在是忍不住,只能用袖子一遍遍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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