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而且她看那里面的东西其实像是隔雾观花,读已经不记得的记忆也很……奇妙。
其实时间已经过了一二小时,南惜读得虽快,却一页一页地翻,还要被迫摄取不少不属于自己领域的知识。等到她好不容易读到那些记录的终结,她终于发现对慕析触动最大的、也是最长的一段记录:
「从今以后,就不用写这些了。
我用刀割破了自己的动脉,刀这样的东西对我来说很容易拿到,我了解它们的用法,也幻想过用它们割在自己身上是什么感觉。
其实没什么感觉。这也是能力的一部分吗?血涌得很快,也很多,书上说的眩晕、乏力症状一一应验,那些都是真的知识。
她们发现了,把我拖走,把医生叫来,把黎女士叫来。
黎女士失望透顶,她曾经说过她最鄙夷那些懦弱的人。她说,从此以后我可以选择我想学的专业和学校,不会再干涉。
不过要先洗去记忆,这样才能保护她和我的秘密,我觉得也很好。
没错,我终于摆脱她了。
如果早知道这么简单,我很久以前就会这么做,没人告诉过我。
再见。」
这回倒是出现了很多的“我”。
南惜下意识扭头去看慕析如今光溜溜、完好无损的手腕,两个都完好无损。她知道对黎珠来说要消除一道疤痕很容易,容易到连一个人曾经的过往都能够一起湮灭。
……慕析消失的时候南惜也有过类似举动,她觉得自己极端,原来慕析早早就有过。
这也算她们的缘分吗?
南惜合上最后那个本子。
慕析悄悄抬眼瞧她一下,还没看清楚南惜是怎样神情就被扑了个满怀。南惜直接从那轮椅上站起来扑向她,环住慕析的脖子,听起来像是在啜泣。
“原、原来你能站起来啊。”慕析幽默得很尴尬,虽不知所措也回拥住南惜,不知道被磋磨了几次的伤口早就抛诸脑后。
南惜心中沉郁不已。她只是有时候脾气刁蛮一些,底色还是善良的,就算素不相识的人有这种悲惨遭遇也会心疼一会儿,何况这是慕析。
她哭不出多少眼泪,只觉得心口被压得喘不过气。她低低地说:“你怎么过得这么苦啊。”
“……”慕析讪笑两声,心里那片填补不上的空白在此刻越发放大了,“其实我看那些文字,也像在读别人的故事。”
可以共情,但仍然浅薄。
“我想着把自己代入进去,但怎么都觉得冒犯。”慕析觉得自己不是未来安慰南惜,她只在说自己的想法,“可能我现在太开朗了。”
那些记录里的孩子显然有着严重的心理问题,否则也不会走到自杀的地步。
南惜不说话了,用力地嗅慕析颈间味道。她也不完全确定鼻尖萦绕的那阵苦橘芬芳来自于慕析被遮挡住的腺体、还是自己的内心,但她确定那样清冽镇定的味道能给自己带来安宁。
慕析也闭上眼。
黎珠会给这间屋子也装上监控吗?参照她过去的行动,似乎她做出什么都在慕析的意料之内。
如果她通过监控看到自己和南惜相依偎的模样,会觉得脆弱?还是耽于情爱的可憎?
她没能思考出结果。慕析迷迷糊糊间竟然睡着了。手术过程中本就给她打了麻醉,等待南惜到来的时候又一直没合眼,看完那些本子后心情复杂更加睡不着。
南惜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她,没过多久感受到背上忽然传来重量。
“?”
是慕析的脑袋压到她背上。
也不怕把鼻梁压塌了。
南惜慢慢从慕析怀里钻出来,对着很大个的慕析犯了难。
她还是得借助慕析本人的努力,叫了两声慕析后对方哼哼唧唧应答,总算配合着迈了两步走到床边,好让南惜在旁边搀扶。
就这样居然没醒,南惜心累地揉着眉心。真不知道是夸奖她乐观好还是骂她胡咧咧好,这种情况这种境遇都能睡着。
才刚站起来扶着人走了两三步,南惜胸腔里便涌上一阵痒意。
她蹲下来捂着嘴巴很低声地咳,咳完后翻开手心一看发现没有血迹,有进步。
黎珠让仆人送来的毛巾正好派上用场,南惜重新坐回轮椅去洗了手擦干,再回到床边。
慕析不管不顾地躺在床上沉睡,南惜揭过一旁叠好的薄毯盖在两人身上。
对,两个人。
她也要睡了。
堪称危难的关头,既然暂时什么都做不到就先睡一觉再说。参悟到“大不了就死”这个道理后她们好像进入一种全新的境界,正好补齐南惜之前关于“专注当下”的观念。
南惜掰过慕析一只胳膊,很舒适地枕着躺好。
闭眼入睡之前,她最后的举动是对着上方的空气竖起一根中指,为了照顾到潜在的监控设备可能安装在各个视觉死角,南惜还很贴心地举着那中指环绕一圈。
这个动作实在不雅观,任她家里哪个人看了都一定要蹙眉。
但黎珠很值得被南惜这么对待,南惜把那根中指竖得很直很高,好让监视器那头的人看清楚。
这才心满意足地进入梦乡。
第98章
日上三竿时慕析率先醒来, 看见房门边已经多了个小推车,仆人悄无声息地把早餐收走又替换成午餐,现在恐怕还热着。
但身边的南惜还没有要醒的迹象。
想来她压力也很大, 累坏了。
慕析动动胳膊,搂着南惜又沉沉睡去。
如此日落月升、日升月落。
这个房间里什么都一应俱全,醒来后慕析和南惜只在房间里活动, 吃了饭以后就靠在一起天马行空地说话,不过谁也没提起越渐迫近的将来。
她们知道彼此心里都绷着一根弦,南惜看见慕析把房间里的美术刀、剪刀乃至尖头钢笔都藏进衣服里,睡觉时枕头下面也放一把小刀。
南惜什么也没说, 只是抱着慕析听她怀念家政大学的饭菜,不时反驳a大的某某点心才是一绝。
如此到了第四天早晨, 两人醒得都很早,整个房间里像是丧钟奏响般压抑。
慕析已经不再需要轮椅, 站在阳台上对着窗外出神。南惜窝在床上不动,把自己缩在毯子里。
门被敲响。
南惜刚动了一下手指, 就见阳台上一道人影从跟前闪过去,最终停在门前。
“慕析。”她不放心地喊了一声。
“嗯。”
南惜提醒她:“刀,拿刀……”
她实在神经过敏, 得看着慕析手里有点家伙才能放心一点。
慕析利索地反手从袖子里掏出个前几天偷偷留下的餐刀, 金属冷光在南惜眼前闪烁了一下。
南惜默认,但仍紧盯着慕析握住的门把手。
慕析深吸一口气,把门拉开一条缝。
她动作很快, 一下就把门后藏着的人拽到眼前, 下一瞬手中餐刀已死死抵在来人的脖子上。
两人都看清了, 被慕析捏住衣领的是个仆人打扮的中年女子, 由于紧张, 她们忘了之前三天是否见过这个人。
仆人被吓得脸色惨白,一点不敢往下瞟,生怕慕析要让那刀尖再前进一寸,割破自己的动脉。
但专业素养还在,她呆滞两三秒后就哭腔开口说道:
“小、小姐,我来收餐盘……”
她来收餐盘。
慕析和南惜对望一眼,慕析接着再把她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一圈。这个人不像受过训练的样子,也是真的在恐惧。
但慕析不敢卸下警惕,又打开门把人提了出去,好好关上门、再反锁之后才开口:“我们还没吃,不用了。”
“好……”被赶出去的仆人吓得瘫软在门外,也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打扰二位。”
她走远了,门内的慕析也不好过。回过神才发现身上已经生生被逼出一层薄汗,粘着衬衫黏腻得难受。
慕析沉默着把餐刀重新藏好,回到床边被南惜握住双手。
如果黎珠真要行动,只凭一扇上锁的房门是拦不住她的。
“……是要晚上再来吗?”
南惜亲亲慕析的手背,其实自己也惊魂未定,“没关系,之前说好的,只要在一起就好。”
灾难来临的时候心理准备的作用被无限压缩。
慕析没应,贴着南惜一起缩进毯子,蹭着存着里面仅存的热气相互取暖,用彼此作为寄托默默等候着天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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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间难免再次发生其他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插曲。但一直到了第五天早晨,两人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因为担心夜袭,慕析与南惜没敢睡得太久,此时都有些精神萎靡。
尤其南惜,眼睛红得像只兔子。慕析心疼让她睡觉,南惜却犟着非得陪她不可。
而发现一夜平安无事后,全部的这些努力又变得可笑起来。
南惜招架不住睡下了,睡得不安稳至极。梦里连连呓语,说的都是什么不让慕析走,骂黎珠不是人,一听就知道肯定是做了她和慕析被黎珠拆散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