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神女是这样的包含爱意,像苍天的代言人,天然带着“爱”下达凡间。
饱受苦难折磨,日夜被关在黑屋中写着永远寄不出去的白纸孩童痴痴地望着属于他一个人的神女。
你与刘辩头靠头彼此闭上双眼,你们的手彼此交叠带着独属于人类的温度。
刘辩最后听到你说。
“一切重启,犹如新生。”
第62章 未眠之夜
月儿还没爬到树梢的三更天,庭院树影婆娑,带着些许夜风的寒气。
刘辩躺在榻上,犹如海藻一般的头发散落平铺在地上,卷曲而又富有光泽。我正细心地替他一点点梳开发尾,轻柔富有节奏地把头发束在一起。
他的头发很多,光是聚拢在一起就很费力气,也怪不得平日里的发型,侍女们总会给他安上数个金属小扣,或许只有这样,头发才能从清晨稳定到傍晚,不会杂乱,彰显出帝王的威仪。
这位手握天下的帝王挪了挪身子,斜躺在我的膝盖上,脸上带着一抹总是浮现在他脸颊周围的浅笑,声音轻靡。
“广陵王,这活可不好做,你今晚说不定要留宿在此。”
我轻敲他的额头戏谑道:“既然知道不好做,就好好坐直,这样我更方便一点。”
“不要,我们已经很久没那么亲密了。”
他故意蹭蹭我手指,就像是撒娇的猫儿一样,我顺着他的力度拨弄着他额前的碎发。
“以后也会如此。”
“以后啊……”
刘辩金色的眸子转到我的身上,像是在望我,又像是借着望我,看着什么触不可及的东西。
他的嘴唇微微翕动,几乎听不见他的声音,问出这个问题对他而言也是一种折磨。
他说:“事已至此,你真心回答我,大汉是否……气数已尽……”
我轻扯他的头发,小声回他:“不会的。”
刘辩拉住我捣乱的手放在嘴角轻笑道:“这是真的?是你给我的承诺?”
我笑笑不说话,把他的头发勉强合在一起梳了个马尾,没一会用来固定的软绳就顺着他的头发滑下,刚刚梳顺的头发再次散落,跌在地上。
轻柔的发丝跌落是没有声音的,就像是大汉的气运一般,如同蝉女抽出细丝,一点点把这个国家的生机抽走。
天边的月被云完全遮住。
没有得到回答,刘辩没有追问,只是低头发呆,察觉到头发散开才抬脸,略带埋怨地瞪了我一眼。
不像是生气,他的眼神更像是由月色组成的小勾子,配合着那头茂密的长发,犹如深夜出现的女妖一般,试图把回应的旅人的三魂七魄全部勾走。
“现在连哄一哄我,都不愿意了?”
我微微摇头:“不是,我只是想……更认真地回答你。”
他阻止住我想要重新束发的手,把那双手贴在自己颊边。说话时,我的掌心能感受到刘辩的脸颊微动,皮肤光滑,我的眼睛不自觉地望向掌心中间,他的嘴巴一开一合,舌尖鲜红。
刘辩的声音也带上勾子般的粘腻:“哦?洗耳恭听。”
“你认为,在这片土地上,大汉……是什么?”
这个话题太过庞大,他怔怔地看着我,又越过我看向窗外,窗外有一只飞鸟极速划过长空,飞鸟身后是勉力跟着母亲,摇摇欲坠难以支撑的幼鸟。
刘辩的声音微不可闻:“是你我二人血脉相依的来源……又或是遗留在我手上,我却无法守护的……珍宝?”
他的笑容带了一些苦涩:“终究是我没能挽回,现在只能任董卓那厮为祸朝纲。”
“不!”
我握住刘辩的手,奋力摇头:“我说的不是现在,是在这片土地,代表着汉人起始与未来的真正含义。”
“起始……与未来?”
“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很爱玩的游戏吗?”
刘辩似乎想了起来:“我记得,我们总是想象,史书中的一切是否都有定数。天命授权之下,国与国是否也如人一般。幼年出生,青年婚嫁,老年寿终。”
“是呀,然后我们就开始画画,把这种推论当做游戏一般顺着画下去。”
回想起幼时的一切,就像是发生在昨天一般。
云雾缭绕的山顶,周围是寒香扑鼻的梅花,花蕊夹杂细雪,抖落在头上都带来点点梅香。
我们两个人背着师尊抱出一堆竹简,拿着两个小木棍在地上推算演练,如果谁说的不对,被对方推翻了说法,就要乖乖听对方做一件事。
你来我往之间,到最后我完全记不清到底谁赢得最多。
竹简堆放在旁边,雪白的地面上,是颜色像是太阳一般的香兰,我和刘辩坐在香兰中间。
最开始是我画了一个圆圈,线条粗糙,看上去更像是一个鸡蛋。我灵机一动,在“鸡蛋”里写下“尧、舜、禹”三位圣人,振振有词地对刘辩说:“如果这片土地也拥有灵魂,能够产生意识的话。那么三位圣人如盘古开天辟地,创造出了国的雏形。”
刘辩不服地画了一条线,线条长出枝丫,短短几笔就画出了一棵无比形象的树。
“那商周是它初始微微睁开眼,像婴儿一般开始认识自己的幼年。
“伸出手脚如树长出枝丫,不断探索,触摸在这片土地生活的人,认知学会感受外界。
“它的童年天真而又热烈。”
我在树上点缀形态各异的花朵。
“春秋战国,百家齐放,各种思想迸发出无限生机,是它绚烂多彩的少年时期。
“无数圣贤的思想从这里流淌下来,古有甘罗十三岁拜相,法家暂时赢得了胜利又迅速地被反噬。但并不影响这片土地少年雄姿英发的生机,他正在缓慢站起,一点点看着这片土地站起来,成长为碾压一切的巨兽。
“天授皇命,大汉是众望所归得天道庇佑的正统帝皇。”
我现在都还记得,刘辩身后是满地的香兰,他就像被阳光点缀,如同先祖们的传说一样,受天道庇佑,就像他那双漂亮的、魅惑中带着丝丝情义的朦胧双眸。
“真没想到你还记得。”
“关于你的事情,我一直都记得。”
刘辩别过头去,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说:“怎么突然提起这个呢?”看他似乎想要逃避这个话题,我握住刘辩的手腕:“是一定要提。”
他的手腕可真细,我一只手就能完全握住,他也不挣扎,就这么安分地躺在腿上,我摩挲着他的手腕不让他有逃走的想法:“你觉得汉是什么?”
刘辩活动一下手腕,扭过头神色艳魅地看着我:“真是的,我又不会跑。”
“大汉是……”他停顿半晌,张开嘴又缓缓闭上,眉头轻微皱起,金色的眼睛略微暗淡,眼角的薄红也消退下来,最后自暴自弃小声地说,“是认识一切,冲动过后沉下心的成年人,是拥有健壮体力的青壮年,是所有君主都需要的那份战斗力,是在我手上看着他一点点衰老却无能为力的那份不甘与耻辱。”
他似乎对这件事感到很羞耻,又无法拒绝认真起来的我,到最后声音也不是很大,却能从语气里听出那份几乎满溢的情绪。
我抚摸着他眼角消退的薄红:“你不生气吗?我这么逼问你。”
刘辩苦笑道:“我不会对你发火,这本身就是我的能力不够。”
我放开刘辩的手,他的手腕被我握出红痕,就像是一根绑在手腕的红绳。
察觉到我的视线,他的手瑟缩着收回去,反应过来什么又伸出手故意放到我的面前。
“这可是你给我留下的……是不是应该负责?”
运用一切可以握在手中的,不断用自身做筹码试图留下你的——才是刘辩。
我低头亲吻了自己留下的红痕,轻轻舔了一下,刘辩的手腕和他散发出来的气质如出一辙,有着一股魅惑的气味,说是魅惑也不准确,其中还散发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
像是幼时寒梅中夹杂香气的雪花,又像是那片簇拥在他身后的香兰。
“对不起,但是我并不后悔。”我抬起脸,眼睛之中满是执着,刘辩被这完全注视着他的视线烫到脸颊发红。
他眼神发晕,喃喃细语混乱着说:“看着我……就这样永远地看着我……一直注视着我吧……”
我抱住他,手绕过他纤细的腰部埋入身后的头发,刘辩的发丝也像拥有生命一般,缠蘼交错在我的指节间隙,我们两个人就这样亲密地相互拥抱,在外人没有注意到的细微之处深深纠缠。
埋入怀抱里感受温香软玉,刘辩的声音开始发黏:“怎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心意。”我轻吻着他的眼角,安抚着刘辩的情绪。
察觉到我的认真,他的声音逐渐冷静,黏腻得让人脸红的撒娇声变成了我记忆中的,那个聪明的幼年竹马的声音。
“你的心意也包含在这个问题之中,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