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是骑马大摇大摆进城的逆贼,安禄山。
有一人点头哈腰,与安禄山□□马并排,为安禄山引着方向。
【除了这些逃的人,还有投降于安禄山来换得官职的人。他们在逆贼面前摇尾乞怜,毫无骨气,全去血性。大唐的骨气在他们身上消失的干干净净,而他们心中所想的,所追求的,是更多的钱财,更高的爵位,为此,他们可以背弃皇帝,背弃大唐王朝。】
几乎所有人,瞬间将天幕那个卑躬屈膝之人,和投降安禄山换的官职之人联系到了一起。
这下,所有人的愤怒都有了一个抒发口。
张九龄气得手抖:“这个背弃皇帝,背弃大唐王朝之人,究竟是谁?”
萧崇愤怒的扯下了两根胡子而不自知:“看他那副模样啊!”
韩休冷笑补刀:“像一条可怜的丧门之犬。”
“这人是谁?在我们之中吗?”宇文融有些着急。他十分好奇,这在洛阳沦陷之时不愿逃跑保命,投降敌军只为换个官职的人究竟是谁。
“接着看天幕吧,应当回说。”李林甫道。
宇文融嘀嘀咕咕:“这可不一定呢,万一天幕不说,那我们之间就存在着一个坏人,谁也不知道他是谁。”
天幕上画面继续。
马上的安禄山得意洋洋。
他坐在这样的高位,哪里会没来过洛阳,哪里会缺一个引路的人。
但这人引路,引的舒心。
安禄山觑着身边的人,看着他卑躬屈膝,一脸的奴相,只觉得身心舒畅。
他好像看到长安坐在皇位上那个无能的帝王也低他一头的样子。
安禄山开口:“你很识时务,达奚珣。”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天幕下的所有人都快炸了。
达奚珣?达奚珣!!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像是没有阻碍一般,直直看着吏部侍郎,达奚珣。
就是他,在洛阳沦陷的时候叛变了!他背弃了所有大唐的人!
每个人眼里都写满了不可置信。
更有与他交好的人喃喃:“子美,子美怎可能是这样的人?”
“我不信!”
“他与我日日一同出入,他哪有叛国之心?”
这是年轻些的官员说的话。
贺知章已然到了致仕的年纪,如今能在朝堂之上多留几年,已经是陛下的垂爱。
他向来鲜少开口,这回他听着周围的声音,难得说话了:“盛世犹在,何人能有叛国之心?”
盛世在,没人带头反叛,也就无人背叛。
但是,如果盛世不在,乱世将启,那这些隔着肚皮的忠诚之人,肚皮之下藏着的究竟是一颗怎样的心,就很难知晓了。
“乱世,为国家筛选出了一批真正的忠义之士。”
达奚珣瞪着天幕,目眦欲裂。
他愤怒又心虚。
天幕不分青红皂白就给他扣上了背叛的帽子!
他只知愤怒,却并不敢去探究自己心里余下的心虚由何而来。
他不敢把自己代入到国家将灭的情境之中,他怕自己做出和天幕一样的选择,那样就真的把罪名给坐实了。
达奚珣愤怒过后,是说不尽是颓然。
和叛国扯上的关系,他此生仕途也就走到这里了。
【背叛大唐的人是达奚珣,河南洛阳人。他姓达奚,字子美,跟杜甫是一样的字。在安史之乱的时候协助封常清抵御叛军,最后兵败,投降于安禄山。】
天幕一锤定音,将背叛之人姓甚名谁,祖籍何处都给说了出来。
李隆基意味不明看了达奚珣一眼,而后不再将过多的目光放在他身上。
大唐需要人才,但是大唐不缺人才,但凡有可能随时背叛大唐,投靠逆贼的,都不应当坐在高位之上。
对大唐对李唐皇室无任何忠诚的人,他怎么敢用。
但达奚珣毕竟没有干出背叛之事,所以他罪当然不至死,或是流放。但此后升迁是万万不可能了。
达奚珣被李隆基这一眼,看的心惊胆战,他彻底低下了自己的头。
[他不配跟我的杜子美同样的字。]
[呜呜呜,他跟杜甫比实在是差远了。]
[我真的会难过,杜甫心为天下百姓,他担得“诗圣”的名头。]
[佛、鬼、豪……这些都是风格,但杜甫他是圣人啊。]
[背叛大唐的人别来碰瓷我杜甫。]
李隆基看了又看,把天幕的话颠过来倒过去的细品。
他开始着急了。
收回刚刚的话,收回刚刚不缺人才的话,他缺啊,名声放在未来都要抖三抖的“诗圣”杜甫,他怎么能不缺呢?
那是千年都难得一遇的奇才啊,他怎么能不缺呢!
李隆基往王维的方向看了看,以眼神询问他:你既然是“诗佛”,跟杜甫有着差不多的名号,肯定是跟杜甫参加同一轮评选的。你在长安这么久了,跟杜甫做好朋友了吗?
王维完全没看懂李隆基眼里的深刻含义。
内容实在太多,他看不懂。
王维看不懂,但是贺知章看懂了。
于是贺知章看着李隆基,欲言又止。
最然没有寻到“诗圣”杜甫,但是他寻到了“诗仙”李白啊。
这一犹豫,天幕变换着的画面,把李隆基的注意力给吸引走了。
此时,长安城内杜甫抬头看着天幕。
杜甫,字子美……
这天幕说的该不是他吧?他是叫杜甫,他也叫子美,没问题啊。
但是,大唐人毕竟那么多,他的字都跟达奚珣的相重了,为何就不能跟一个叫杜甫的重合呢?
杜甫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保守一些,不要太过妄自尊大了。
毕竟那是“诗圣”的名号,是提起来,后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
【有人逃了,有人叛国了,但这世上,总还有愿意坚守心里的正义,总还有人守着心中的方寸之地,将圣贤之言铭记于心,字字句句都烙在了血肉中。】
这话让所有人心中为之一振。
他们想看到的,正是这样的画面!
李隆基喟然叹曰:“果然,我大唐还是有忠义之辈的!”
萧崇高声道:“好!”
他的一声道好,引无数人应和。
自安史之乱开始,他们看着帝王昏庸,看着逆贼安禄山一点点张开自己的血盆大口,看着大唐一点点揭开那裹在其上,欺骗众人的华丽锦布。
他们心里逐渐产生了落差,他们开始愤怒,开始无力,开始叹息。
将他们包裹起来的天幕,像是一并将他们所有人都真实拉进去一样,所有人都站在一边,亲眼目睹安史之乱一点点发生。
可他们就站在这里,不能做任何事情去扭转天幕之中的一切。
现在,天幕说,有人守着心中的正义,有人守着方寸之地,有人愿意保卫他们的家园,这如何能不让他们振奋?
这是自天幕开始讲安史之乱起,他们听到的第一个利好消息。
现在,他们得看看这群忠心为国的究竟是谁!
天幕中。
皇宫里,宫人太监四散逃开。
大殿空了。
这从来都挤满大臣的殿内,从没有过一时这样空旷过。
洛阳沦陷了,而这皇宫大殿中,也就剩下两个人了。
只有两个。
一人拍了拍另一个人的肩膀:“我们,不敌外面逆贼的军队。”
另外一人点头:“是啊。”
可他脸上全无惧色,像是已然下过什么决定一般。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后悔?”
“这世上总有些明知不可为而偏要为之之事,正如我今日必须留下。”
“你不是也留下了吗?”
二人相视一笑。
脸上带着的,是视死如归的笑容。
他们,在践行心中大义,在为他们的盛世大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做最后一件事情。
【在所有人都弃洛阳于不顾的时候,任东京留守的李憕,和御史中丞卢奕,都留下了。与之一并留下的,还有洛阳城内不愿逃跑的数百残兵。家国大义不仅仅存在于位高者身上,就是最底层的士兵也有赤胆忠心。】
【李憕将洛阳城内为数不多的士兵聚集起来,做最后的抵抗。】
【卢奕为家人们安排好后路,他让自己的夫人以及孩子拿着自己的官印回长安。而他自己,穿戴好官服,做好了与洛阳共存亡的准备。】
[他们真的,我哭死……]
[他们其实在安史之乱里,都没什么姓名的。]
[我只听过睢阳之战,只听过高仙芝封常清,我没有听说过他们。]
[如果我没发现这个视频,他们是不是要泯灭在历史了?]
[历史没有忘记,他们,他们被永远记在了史册上。]
宇文融震惊:“他们……那是必死之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