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除了一个人。
这人是坐在车里无所事事的李瑛。
他翘着二郎腿,身上没有正形的模样,嘴里还唱着不知名的小曲,脚尖随着自己的调子在打拍。
他太过无聊,所以掀开帘子看看风景,刚好看到李瑁那鬼鬼祟祟,带着迫切的身影。
自己母亲最近总是对一个叫什么,杨玉环的女娘交口称赞,什么貌比天仙啦,倾国倾城啊。
他是觉得自己母亲有些言过其实了。
母亲说这杨家女娘的时候还总是嘀咕着十八郎。
十八郎,他的十八弟。
他八卦之心熊熊燃起,这不得不让他想入非非了。
李瑛找人打听了一下,果然如他想的一般。
他是个聪明的人,但是他的聪明都不用在正途上。
小的时候跟先生背书,想着怎么才能躲过先生的检查上树摸鸟蛋,长大了当然不能干这种上树下河的事情了。
李瑛便开始想办法,在不惹李隆基生气的前提下,见缝插针地吃喝玩乐。
两腿一翘,只等着李隆基什么时候把他这个太子给换下去。
但是看过天幕后的李隆基不仅没有换太子的想法,反而为了证明自己是一个明君,是一个慈父,有让他永远坐在太子位置上的念头。
李隆基不仅不冷落他,还总是拉着他一起看奏折,大有时刻指点他的意思。
李瑛想着自己父亲头发日渐稀疏的模样,晃了晃脑袋,打了个冷战。
他才不想变成那样。
永远坐在太子位置,想到这件事李瑛头都大了。
儿时就得知自己被废的结局,当时只觉得无需承担作为一个太子的责任,不展露自己的能力明哲保身或是最好的选择,长大了,性子已经定型了,想正经起来实在是太艰难了。
李隆基始终试图指点他什么,让他了解朝廷局面,带着他处理政务。
这些李瑛不是听不懂,但他拿起奏折就浑身刺挠啊。
小时候的阴影实在是太为深重,以至于他干些正经的事情,总觉得自己也离嗝屁不远了。
除此之前,李瑛始终觉得自己的父亲是在以教导他为由,名正言顺将工作分摊给他。
前两年他还在因为这件事头疼,但渐渐地,他头疼的毛病也好了不少。
他这个人虽然不正经,但是他能生出一个正经的儿子啊!
想到这里,李瑛心中甚是宽慰。
他因为自己非凡的生儿子能力骄傲起来,伸手撩撩袍子,左右腿交叠翘起二郎腿,连腰杆都挺得直直的。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小小的身子,他完完全全随了父亲的长相,稚嫩的眉眼已经能看得出俊朗的模样了,此时他正在伏案奋笔疾书。
小糯米团子拿着大大毛笔的模样甚是可爱。
书案上是一摞奏章,糯米团子不在奏章上写字,他拿出一张空白的纸,分点分行,根据不同的奏折,写不同的内容。
他写一会停一会,一板一眼。
有时候是思考,有时候是手累,停下来歇歇。
而他的父亲,本该批阅这些奏折的父亲正等着儿子做完所有的工作,他好抄现成的。
小孩子心智还不成熟,他写的内容当然不能全抄下来。
李瑛肯定是要加工润色的。
让儿子批奏折,这本来是李瑛一时起了玩心,想逗孩子,但没想到自己儿子写出的内容有模有样,有时候甚至会站在孩子的角度,提出一些新颖的观点。
这让李瑛大为惊喜。
此后,李瑛毫无心理压力地雇佣起了童工,且用的相当顺手。
李瑛当甩手掌柜这事李隆基最开始是不知道的,他甚至因为李瑛最近认真的态度,和独到的观点而欣喜不已。
后来找人查了查后,才明白事情始末。
但他没有把这件事戳破,他甚至带着几分跃跃欲试,想看看自己孙子的能力究竟如何。
李瑛就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就是给用铁棍给他当拐杖,他都是软趴趴的模样。
这号大约是练废了,李隆基最终尝试把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孙子。
因此他不再把那些复杂的奏章给李瑛看,而是换了一批更适合五岁孩子体质的奏章。
奏折的难度整体下降,李瑛又不是傻子,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他心觉自己父亲是看透了他,但父亲默不作声,他也不会傻不愣登跑去问。
现在就很好,父亲默许了他使用童工的行为,他也不用再看那些让人头疼的奏章。
甚好!
想到此处,李瑛只觉得神清气爽。
他将帘子拉的更大了些,看着自己十八弟急吼吼跑去见姑娘的背影,带着揶揄笑了。
“到底是年轻啊,小愣头青。”
李瑛和李瑁相差近二十岁,李瑛始终把李瑁当成个孩子看待。
把帘子关上后,李瑛摇头失笑。
十七岁的年纪,正是张扬恣意的年纪啊。
但他并没有笑多久,因为他察觉到有极为严肃的眼神始终放在自己的身上。
李瑛抬头,看向了严肃眼神的释放者,他五岁的儿子。
“小倩郎怎么了?”
李倩严肃道:“十八皇叔是阿耶的弟弟,兄友弟恭才是正确的。阿耶不该偷偷骂他,这并非君子所为。”
李瑛很担心这小祖宗一不高兴就不帮他批奏折了,于是满口答应:“是的,是阿耶说错了。”
严肃的小糯米团子这才把注意力都转到奏折上。
在李隆基在洛阳的皇宫里忐忑睡了几夜发现一切正常,安禄山也成功返回去戴罪立功,李瑁跟自己的小美人顺利会面,李瑛把李隆基布置的折子全部上交后,天幕出现了。
看着天空有好几年没见到,但分外熟悉的变化,李隆基激动的眼泪差点流出来。
这洛阳究竟有没有鬼,天幕能不能给他一个准话啊。
虽然上次天幕说的很清楚了,但他还是想要一个天幕肯定的回答。
这样他才能安心啊。
他最近都快被那密密实实的被子给捂出痱子了。
还有,这回的天幕应该能夸他两句了吧?
他这些年勤勤恳恳没干出什么错事,前几日那看起来颇有才能的安禄山他也给放了。
这应该能当一句夸奖吧?
李隆基要的不多,他只是想要天幕的一句夸夸罢了。
李隆基令宫人将重要的大臣都集聚起来。
这其中大部分都是有多次观看天幕经验的人,他们已经看出看经验,自觉带上了纸笔。
这还是张公在世之时带起来的潮流呢。
而此时,正与李瑁见面的杨玉环感觉到了天色的不对劲。
她迟疑着开口:“这是,我叔父所说的天幕吗?”
天幕出现的地方大多都是在长安,有时就是在长安城也不一定能看到,需得有极高的身份,能在皇帝身侧才能看到。
这些都是她从叔父口中得知的。
杨玉环将自己能看到天幕归结为天子来了洛阳,因而整个洛阳城的人都能看到。
李瑁也看到了这天幕。
他点头:“是的,这是天幕。”
天幕还在酝酿,并未完全出现,杨玉环把刚刚被天幕打断的话问出了口:“你为何会来洛阳?”
李瑁一噎,然后又恢复温润的笑容:“我家中兄弟来次经常,父亲让我来当个帮手。”
杨玉环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而都能看到天幕逐渐出现的两个人,一个因为第一次看天幕而惊奇,另一个在想着如何把自己的谎话给圆的完美,又因为两个人并非身处闹市,周围没有什么人,所以两人都没有发现,周围寥寥几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并没有发现天空的异常。
而此时,远在边关的安禄山挠了挠自己的大头。
怎么回事,天都变暗了,大家怎么不慌不忙的呢?
他给了旁边人一胳膊肘:“喂,你看这天。”
小士兵吓了一跳,他大腿还没有安禄山胳膊粗,和安禄山站在一起,活像一只胖头鱼和一个小虾米。
“啊?天,天怎么了?”
安禄山半眯自己的小眼睛,他在观察这天的异象:“你不觉得这天,有异象吗?”
小兵也学着安禄山的模样,把自己的眼睛半眯起来。
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
这天,很正常啊。
但安禄山毕竟是张守珪的义子,小兵试图辨别出今日的天空和往日天空有何不同。
他踌躇开口:“天,更蓝了?”
安禄山看着越发漆黑,阴云都顶满脑袋的天,知道这小兵看不出什么。
安禄山又用自己的胖胳膊给了另一个小兵一杵子:“你看出什么了?”
“云,更白了……”小兵哆嗦。
这下安禄山确定,这天上的东西确确实实,只有自己能看到。
可怜安禄山尽管从偷羊贼变成张守珪的义子,但张守珪也并没有把天幕这间事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