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蔡芷波就会笑说:“是我没欺负你,你不舒服吧?”
  现在想起来,蔡芷波和蔡墨以前很像共生关系,她们围绕着弟弟蔡广致,弟弟不在了,她们用各自的方法努力离开这个家。而婚姻,好像就是女孩脱离家庭最好也最被社会认可的方式,于是她们又走进另一个别人的“家”。
  蔡芷波抱着诺诺坐到沙发上,她给诺诺拿茶几上的零食吃,她看了眼一言不发的徐宇定笑说:“今天估计来看我爸的人会不少,你要不回去好了,不然一会我们又吵架,看着不心烦吗?”
  徐宇定摇摇头,不自觉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蔡芷波好笑问。
  徐宇定说不出来,他看着诺诺,第一次发现她坐在蔡芷波怀里,还真有几分像蔡芷波。他想了想,伸手给诺诺递了块巧克力,诺诺没接靠到蔡芷波怀里观察着徐宇定。
  蔡墨还在病床前,她从包里掏出了一些瓶瓶罐罐对着空气开始喷。孙耀文见状走开了,而杨海琼皱眉问:“这是什么?”
  “没什么,就是精油兑了水,可以洁净空气,这样对爸好。”蔡墨说。
  杨海琼似懂非懂,但被提醒后,说起了另一桩让她担心的事:“你爸什么都不信,这样一点指望都没有,我想着让他跟我去信天主教,我找了教会神父想来先给他受礼,你们觉得怎么样?”
  蔡墨对此流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说:“哎呀,妈,这些都不用信的呐,都是假的。他要真的信神明,听我的就可以,不用这些形式化的东西。”
  杨海琼又没了主张,看向蔡芷波。
  蔡芷波只觉得这个场景很讽刺,而每个人是这么的复杂难以明白,她说:“活都没活明白,还担心死后的事情。真死了还管你信什么?神要真有爱,还管你信不信他,是个魂都该捞一捞。”
  杨海琼和蔡墨听到这话,同时回头看蔡芷波,她们一下站到了统一战线,觉得蔡芷波不可理喻。
  蔡墨无奈苦笑说:“你是无神论者,有些事和你说了你也不懂。”
  蔡芷波没再搭腔,抬手摸了摸诺诺的脸。
  徐宇定依旧没有说话,他以前只认为蔡芷波因为逃避蔡广致的悲剧而想避开她的家人,现在他看到原来他们是意识形态都完全不同。
  蔡墨又站了会,而后她把蔡芷波叫出了病房。两姐妹在病房门口商量医药费的事情,蔡墨说:“小波,我和耀文商量了,爸看病的钱不能让你一个人出,我们跟你平摊。”
  “不过我给他换单人病房没有问过你们的意见,用进口药也没有问过你们,这药不便宜。”蔡芷波低头看着鞋子说。
  蔡墨沉默了会说:“嗯,不过人总得先救过来吧。你的决定没有错。”
  蔡芷波也沉默良久,最后叹了口气说:“我先垫吧,后面你们慢慢给我。”
  蔡墨笑了笑说:“可以,有时候我觉得我们真的不在一个阶层了,小波。”
  蔡芷波对这话无言以对,最后她抬手用力拥抱了蔡墨。她想说这不是阶层问题,而是她们对世界的看法完全不同了,努力的方向也就不一样了。
  徐宇定怕两姐妹吵架,在病房里坐不住,起身出来看情况。结果,他在门边窗口看到两人在紧紧拥抱,他便默默退了回去。他回到沙发上,看到诺诺独自坐在那啃苹果,他小心坐到她身边,试图找话题和她聊,他注意到她胸口別着一个漂亮的动物胸针,便说:“你的胸针很漂亮。”
  诺诺看了他一眼说:“我在非洲的时候买的。”
  “你去过非洲?是今年去的吗?”徐宇定很意外。
  诺诺点点头说:“对呀,我们去找小姨玩了,还看到小姨开枪了。”
  徐宇定惊讶过后,忽然感觉自己有点可笑,他总在不停猜测蔡芷波想什么,以为她想见不敢见的只是前男友,结果可能完全不是这样。
  这天,徐宇定和蔡墨一家人都在医院待了差不多一整天。下午的时候,杨海琼找的神父带着几个教友过来,给没有自主意识的蔡旭东洒圣水搞洗礼,说入教后,他们的神就会保佑他。蔡旭东半睡半醒一脸痴呆样。
  蔡墨很厌恶地抱着孩子出了病房避开仪式,蔡芷波则冷冷站在病房里看着滑稽的场面,不参与不阻止。等人走后,蔡芷波忽然说累了,她看了眼徐宇定说:“我们走吧,去吃晚饭吧,你都在这坐一天了,徐总。”
  徐宇定闻言点点头站起身,同她一起往外走。蔡芷波在走廊上碰到抱着诺诺的蔡墨,她走去笑和姐姐说再见,又捧着诺诺的脸亲了亲。
  蔡墨也笑吟吟,打量两人问:“你们一起走吗?”
  “嗯,徐总现在是我的大老板,我不得好好招呼他吗?”蔡芷波笑说。
  徐宇定笑了笑看着蔡芷波,他真的很难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她的内心是无穷尽的。可能用别人的话说就是她这个人不知足又自私,但他现在觉得她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在尽量和生活玩得开心一点,她只是不会妥协而已。
  两人出了住院楼,徐宇定问蔡芷波想吃什么。
  蔡芷波想了想说:“我想明天回肯尼亚了,所以晚上我想去看看绒绒,你方便吗?”
  徐宇定听到蔡芷波要走,心里很难过,但他点头说:“你不介意的话,收拾行李晚上去住我家吧,明天我送你去机场。”
  蔡芷波闻言笑了笑,嘀咕了一句:“你有家真好。”她说着往前走,却发现徐宇定没有跟上来,她奇怪回头看他,只见他立在原地,一副要哭不哭的神色。
  她问:“你怎么了?”
  他这才回神,装作若无其事快步跟上她说:“没什么,走吧,我们先去酒店退房收拾行李。”
  这天晚上,蔡芷波在徐宇定家里住下,她吃过饭洗过澡,就到客厅里逗绒绒。徐宇定洗完澡出来,见她们玩得正开心,便走去储物间把画架拿出来搬到书房。
  蔡芷波看到被搬出来的画架,抱起猫跟到书房问:“你把画架拿出来干嘛?”
  “以后你如果有回来不想住酒店,就来这里住。这里有房间多,我搬去次卧,主卧留给你。画架给你放在书房,你想画画的时候,就随时可以画。”徐宇定撑开画架摆好,回头说。
  蔡芷波靠着门边笑不语。
  夜还很长,两人抱着猫坐在沙发上看电影。电影是蔡芷波选的,片名叫《mary and max》,关于一个女孩和一个男人的友谊。当电影播放到最后,女主mary一度放弃自己想自杀的时候,响起了那首《que sera sera》,徐宇定不由低头看向靠在他怀里的蔡芷波。
  蔡芷波也抬起脸看了眼徐宇定,笑说:“我好喜欢这首歌。”
  不知道为什么她这句话让他无比心酸,他真的一瞬间有想落泪的冲动,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这天晚上,蔡芷波就想躺沙发上睡觉,黑暗里,她趴靠在徐宇定胸口,伸手抱着他的脖子问:“我这样会压着你难受吗?”
  徐宇定摇头,抬手轻轻抚摸蔡芷波的头发。他们都没有再说话,不知道多久后,徐宇定轻声问:“芷波,你睡了吗?”
  蔡芷波没有回答,他想她睡着了,他出神良久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说:“对不起。”他又抬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不小心触碰到她眼角的潮湿,他指尖颤抖顿住。而蔡芷波在这时长长叹了口气,翻过身侧卧到沙发里面,她的动作带着徐宇定也侧翻过来,她伸手紧紧抱着他,把头埋进他的胸前。她依旧一言不发,他便假装她真的睡着了,也用力拥抱她。他们就这么挤在沙发上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蔡芷波醒来很快简单洗漱完成,她收拾了行李准备赶飞机。徐宇定也起了身要送她,她笑说:“不用送了,我打车去机场就好了,我特别想自己走。你也应该去上班了。”她很怕纠缠不断的感情,怕自己心软也怕自己后悔。
  徐宇定没敢再上前,只能陪她出门送她到小区门口上了出租车。等她的车走远后,他才回到地下车库取了车,开车去上班。他驾着车开出小区按习惯汇入车流,人却已经失魂落魄,等他在等第二个红绿灯的时候,他忽然惊醒一般意识到她又在孤独地离开。于是,他一把调转了车头,疯狂往机场方向赶。
  他在路上给她打电话,让她一定要等他到,先不要过海关,因为他有话要和她说。
  她先到了机场,下了出租车没有进机场,而是直接站在门外等他。等他的车出现,她看到他下车就着急快步走向自己来,她还对他微笑挥手,可他走近一把抱住她之后,她忍不住眼眶红了。
  “我爱你,芷波。我可以去非洲找你吗,哪怕只是像朋友一样?”他抱着她低头低声问。
  她吸了吸鼻子,抬手回抱他。
  她的动作已经说明了答案,他也没再说话,他们就这么长久无言的相拥。而她在离开的时候,踮脚吻了他的脸才笑说:“我等你来非洲考察工作,也等你来非洲找我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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