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徐宇定自若拿过果盘里一颗的蓝莓尝了尝,他说:“这蓝莓很不错,妈。”
  “你爸那个朋友杨建军昨天来拜年送的,他还提了不少年货和酒。对了,酒,那酒是好酒,你爸不爱喝白酒,现在也没有什么应酬的酒局了,一会你走的时候,给你带走。”杨海琼说道。而她风风火火,说着是一会的事,人已经站起来要去拿酒,她还扯着嗓子喊丈夫蔡东旭出来会客。
  徐宇定试图拦住杨海琼希望她别客气,但没拦住,他便作罢了,问:“怎么,那个杨建军还有和你们往来吗?”
  这个问题又让杨海琼有些尴尬,她不自然皱眉,下意识不满看了眼,推着轮椅从书房里慢吞吞出来的蔡东旭。而后者适时接话笑说:“还有往来的,又不是什么仇家,宇定,你别听芷波瞎说什么,她那人一说什么事就特别偏激,总是非黑即白。”
  徐宇定笑不语,站起身要去帮忙推蔡东旭的轮椅,但被婉拒了,他便礼貌站在了一边让路说:“爸,是你为人太过宽厚,有些事倒也不是芷波偏激。”
  蔡东旭听笑了,但他不自觉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抬头问徐宇定:“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宇定?你要是忙就不用来了,我和你妈都很好,你们年轻人忙自己的就是。”
  “大过年的总要来一趟拜年,这是做晚辈最基本的礼数。芷波也很想来,她回来就会来探望你们。”徐宇定说。
  蔡东旭被这话听笑了,他抬手示意徐宇定坐下不要再站着,道:“宇定,你不用替小波说什么好话了,她是我们的女儿,我们很清楚她的想法。她对所有的礼数都很厌恶,去年我们卖了别墅搬到这里来的时候,她都没来。过年嘛,想到就问句好,但我们不打电话给她,她也不会主动打电话回来。这丫头是白养了。”
  “你少说两句,她为什么不回来,你心里不清楚?”杨海琼打断道。
  蔡东旭不恼微微一笑叹气说:“很多事情她就是太放不开太计较了。我这一辈子经历过那么多起起落落,但不明白她为什么恨我?她连过世弟弟的醋都要吃,我有时候真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杨海琼又忍不住不耐打断。
  蔡东旭戛然住嘴。
  客厅里忽然安静下来,气氛一度很尴尬。
  徐宇定没说什么,他看了眼手机,半小时前有一个蔡芷波的未接来电,看到她的名字,他就觉得自己挺像个傻子的。他受的教育让他完全做不到像她那样,能毫无顾忌地撕扯亲情关系,他明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却总在不自觉想去修复她给的裂痕。而更让他觉得自己像傻子的是,这时海城保姆给他发来了一张照片,照片上蔡芷波正在上一辆商务车,而那车他认得,是那晚来接蒋云淮的车。
  徐宇定脸色顿时变得阴沉,他站起身说:“我临时有事得先走了,爸妈。”
  对于徐宇定忽然要离开,蔡芷波父母忙应说着好相送,但他们要塞给徐宇定的东西,都被果断拒绝了。而徐宇定从蔡家出来后,并不知道应该去哪。他上了车,司机问他去哪,他也一言不发,司机只能小心给他绕路一圈又一圈。
  徐宇定靠着椅背死死盯着窗外,他第一次知道受辱是什么样的感觉,也体会到想恨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心情。他想起那天蔡芷波生病犯迷糊,喊了别个男人名字的时候,他第一反应还是觉得很心痛,然后彻底意识到他是真的爱蔡芷波,所以他离开了,他怕在那天就气不过伤害她。不想,他这从爱到恨只需要一天的时间。
  车子一直在前进,蔡芷波也一直在看窗外,海城的夜景不如南市繁华,这里大楼的灯火有种洗过铅华的淡淡疲惫感。
  她感觉到一旁的蒋云淮在看她,但她没回头只说:“前面靠边停车,让你的司机下车,我们就在这路边车上把话说清楚。”
  蒋云淮闻言没说什么照做,等司机下车后,他才徐徐说:“lily,跟我回伦敦吧。”
  蔡芷波听到这句话,缓缓转过头,眼神像有刀刺在蒋云淮眼睛里。但他毫无畏惧,目不转睛看着她,早已熟悉她像野兽一样对人事充满攻击性的一面。
  第12章
  “我完全不能理解你在说什么,alan。”
  蔡芷波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蒋云淮垂眼说:“回来吧,lily,我们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什么?”蔡芷波问。
  “一切。”蒋云淮回答。
  蔡芷波只想冷笑,她想起自己初见蒋云淮的时候,一眼被他的风姿所折服。她当时以为自己会一辈子记得那天的一眼万年和心动,此刻发现她只是记得却不会再重复。
  “别说我现在已经结婚了,就算我没有结婚单身,我也不会和你重新开始了。所以,我希望你远离我的生活,也不要再买我的画。”蔡芷波说。
  蒋云淮沉默,看似深邃平静的眼睛深处涌动着波澜。
  良久,他说:“你的画进步了。”
  “thank you,所以我更不希望你买我的画。”蔡芷波嘲讽道。
  “你的丈夫徐宇定不同意?”蒋云淮也略带嘲讽反问。
  蔡芷波则道:“他很乐意,我卖画的收入都是我们夫妻共同财产,他没有什么不乐意的。”
  蒋云淮闻言,神色变得冷酷,他说:“那太好了,我们可以维持这样的关系。”
  “什么样的关系?你不要说侮辱人的话,除非你想要先侮辱你自己。”蔡芷波冷声道。
  蒋云淮生硬闭了嘴,他的唇线紧抿努力克制自己的愤怒。
  “我不希望你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alan。the water under the bridge。”
  蔡芷波说着这句话,想起的却是蒋云淮帮julian带东西给蔡墨的事。她还是被这件事刺伤了,她知道他们都是永远不会为对方妥协原则的人,哪怕他重新回来找她了。
  蒋云淮看着蔡芷波,他眼里的她依旧可爱,她曾经像一个精灵闯进他枯燥的生活里,将他从悲观里拯救出来,她的勇敢是他心灵的生命力。而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离开,他说:“我没想过你会真的结婚。”
  “已经四年了,你应该想明白了。”蔡芷波觉得很讽刺,她相信他那年也有过放弃她的念头,所以他没来阻止她的婚姻,他一直都很清楚。他只是现在意识到后悔了。
  “我已经尽力了,lily——”蒋云淮若有所思,一张端正严肃的脸不经意间流露出痛苦,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蔡芷波打断了。
  “你尽力什么了?你眼里只有你的家族荣耀、你自己的名声还有钱,这些我可以理解为人之常情。但你打压我的画,支持蔡墨信教,我永远不能接受,这也是我当时离开伦敦去新加坡的原因。说实话,alan,你现在送上门给我当小三,我都不乐意。我要出轨就要找让我开心痛快的,而不是你这样的。”蔡芷波越说越愤怒,时间仿佛回到了当初,她深刻记起了他们的分歧点。
  而她的话也成功激怒了蒋云淮,他激动伸手一把抓住了蔡芷波的手说:“你要我解释多少遍,lily,我从来没有想过打压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对你自己的作品负责任。蔡墨她有自己的选择,有选择信仰的权利,而至今她没有出任何事情,这就说明她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没有出任何事情?你知道她现在过的是什么样的人生吗?”蔡芷波感觉很讽刺。
  “你不能去操控他人的人生。”蒋云淮沉声说。
  “那你也不应该操控我的人生,我的画我的人生规划,你明明知道我当时有多需要把画卖出去。”蔡芷波将回旋镖打回去,试图挣脱他的手。
  “这是两码事,lily,你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我比你更清楚你适合画什么。”蒋云淮皱眉,捏蔡芷波手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oh,alan,你真是无可救药了。”蔡芷波冷笑不已。
  “为什么,lily?我们以前不是这样,我们曾经互相信任,你说你相信我的判断,为什么你变了?我为你的家庭变故感到难过,但你不能让那彻底影响了你的人生。”蒋云淮再控制不住,声音里都压抑着痛苦。
  “你可以为了你的家庭付出所有,维护你的家族荣耀,我为什么不可以?”
  “那不一样!你的家庭不曾倚重你,甚至没有给你任何公平的机会,你弟弟过世,你们的家族事业就跟着消亡了!你爸已经潜意识放弃你们姐妹俩,开始自暴自弃,你心里很清楚这是他后来失败的原因!”蒋云淮提高了声音,点出了蔡芷波的难堪。
  蔡芷波很多年没和人争论过这件事了,她一时呆住,就像被撕下遮羞布,完全无地自容。
  蒋云淮看到蔡芷波突变的神色,还欲再说什么也不由打住,他停顿了片刻,压低了些许声音说:“lily,我只是希望你能选择我,你值得拥有你自己的人生,而不是为了你父母的家庭困死在原地。”
  “选择你成为你的依附,然后有一天同样被你所厌恶而抛弃?”蔡芷波面无表情,抬起另一只手用力推开了蒋云淮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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