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春榴巷的街口尽头便有租车行,车行里都是走南闯北的老伙计,跟巷子中的人很熟悉,也很是妥帖。
宋锦背着小包袱走到租车行,里面的老伯是宋锦外祖父的旧识。
见着宋锦来,他迎过去:“锦丫头,你这是要背着包袱去哪儿啊?”
宋锦乖巧道:“老伯,我要租辆车去京都,麻烦你帮我找个可靠的大哥。”
老伯点头:“哦哦,明白,你爹妈家还在京都,反正你外祖父家也没人了,应当去应当去。”
老伯说着,从椅子上起身:“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找个稳妥的,肯定给你安全送到京都。”
宋锦往日没自己出过远门,她甚至连崇州都没有出去过。
原本想着能和夫君一起去京都,看来现在是不行了。
她感激道:“多谢老伯。”
老伯摆手:“没事没事。”
老伯岁数大,但是动作却不慢。
没一刻钟,便给宋锦套好了牛车,还给宋锦找到了一个可靠的大哥。
老伯道:“正好你二壮哥要去京都送点山货,你就跟着你二壮哥的车去吧。”
宋锦没什么可挑的,她赶紧上车,斜斜坐在货物旁:“那就麻烦二壮哥了!”
二壮哥抽抽鼻子。
他比宋锦大上十岁,算是认识。
他憨厚,和他家的那头老牛一样。
他不好意思的搓手:“没事妹砸,二牛哥肯定给你安全送到家。”
宋锦点点头。
她就这么斜挎着坐在二牛哥的牛车上,小腿一晃一晃的就往城门口去。
踏着夕阳的最后一缕。
宋锦跟着牛车缓缓离开崇州。
夜未深,春榴巷的巷口停下了一辆马车。
谢峤在马车里端坐,眉头深锁。
今日一日在谢家分支忙碌婚礼事宜,他虽是着急,但却不想一切从俭。
给他的小姑娘,他想要一切都是最好的。
今日他亲自定下他们的喜服,一想到宋锦的身量是他昨夜亲手量的,他就忍不住勾唇微笑。
他们的喜服很好看,他特意叮嘱过绣娘,在喜服的里衣,绣上精致的小兰花。
那小花可爱,很是衬她。
诸多事宜十分繁琐,他累但心里却满足。
一想到宋锦很快就要变成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是谢家家主的正妻,是谢家宗妇。
他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暖意往外涌。
他知道的,宋锦年幼,那些沉闷的家规她不喜欢,这段时日也没看多少。
更不要提跟那些世家大族打交道。
宋锦这些她全都不会。
可是没关系,只要她是自己承认的唯一的妻,那只要有他在谢家一日,便不会有人敢置喙宋锦一句。
她只要慢慢学。
或者,继续做自己也好。
只要她在自己身边就好。
一想到昨夜他们两个的温存,他就有些控制不住。
这不像他。
他之前根本都不会相信自己竟然有一天会被这种事情控制。
他无奈的笑笑。
定是他听到宋锦的心声太多了,无意之间,被那个小姑娘给带偏。
不过没关系,他是她夫君,偶尔想想那些,无伤大雅。
想到这,谢峤忽然急切地想要见到她。
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小妻子。
马车一停下,谢峤便迅速地下车。
符沧快步跟在谢峤的身后,在谢峤推门,他便懂事的立在门口。
谢峤推开院子门,他下意识地朝灶间看。
他顿在原地,有些疑惑。
灶间并没有生火,甚至连屋里也都没有光亮。
谢峤敛眉。
难道阿锦不在家?
谢峤推开卧房的门,借着月光,他一眼便看到床榻上空空荡荡。
那件昨夜他们还在里面恩爱的床帐消失不见。
谢峤心下一空。
一种不安油然而生。
这房间里面不对。
哪里都不对。
还不等他仔细环视,便一眼看到了四方桌上的东西。
是一封信,还有一个锦盒。
谢峤走到四方桌前,他面色冷得骇人。
直觉告诉他,这信里面一定是不好的东西。
他手冰凉,没有一丝血色。
他身量纤长的站在桌前,月光把他的影子拉的老长,修长好看的手指将那封信拆开。
称呼刚刚入眼,谢峤的心头便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拳——
谢公子是谁?
谁是她的谢公子!!
第45章 他的小妻子尚且年少,再教便是。
【谢公子,见信如晤。
我已经知道你的身份,我们两个的亲事应当只是一个误会,现在误会解除,我们各自归为,一切安好。
另外,十分感谢你帮我解决掉樊老爷,我已经在桃花庵给谢公子供奉了长明灯,祝你身体康健,万事如意。
虽然知道我们的婚礼做不得数,但为防万一,我还是留下和离书一封。
礼物也是给谢公子的,还请笑纳。】
谢峤往日一目十行,看过的书便过目不忘。
短短的一封简信没有古语的佶屈聱牙,通俗易懂,不出几眼便能看完。
可是就这么短短的一封信,便令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谢峤面如冰霜。
这样简短的一封信。
这样通俗的几句话。
这样不经雕琢又朴素如常却真心实意的简信。
堪堪几句话,宋锦就将他们之前的那些恩爱全部化为乌有!
好。
好好好。
好得很。
谢峤嘴角被气出冷笑。
他都能想象出来宋锦在四方桌前写信的样子。
小姑娘借着朝阳的日光,身上还带着他的温度和气息。
脖颈处更是处处都是他控制不住留下的痕迹。
她就这么坐在这里,杏眼圆圆,满脸认真,几句话就将他们之前的恩爱全都打发了!
好个冷心冷肺的小姑娘。
明明昨夜她还在心里理解他有苦衷,他们昨夜明明在床帐中那般恩爱。
明明在他早上离开之前,她还那般娇憨的对他撒娇。
明明她对自己都是醉心醉意,只要见到他就想入非非,馋到不行。
这两日他为了他们的婚礼而忙的焦头烂额。
可是一想到是为了她,一切都值得。
她怎么敢?
怎么能!
只用这么几句小孩子都能看懂的话就把他给打发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算什么!
他谢峤在京都世家中这么多年,又在寺庙中清修过两年,心绪早就旁人不能比。
就算是现在让他面对死亡,眼睛都不会眨。
可是这个小姑娘,在短短的三个月间,就能将他的平静如镜的心思搅出波纹。
现在,这个让他再次堕入凡尘的小姑娘,竟然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把他给打发了。
没有留恋,没有解释,更没有哭闹!
就这么简简单单,干干脆脆。
像是恩客一般,天亮了,就提上裙摆离开!
她当他是什么!
她好大的胆子!
谢峤心绪涌动,猛地一股热流从胸口翻涌而上。
一股暖流在他的嘴角处溢出。
谢峤抬手,手背蹭过嘴角。
一抹鲜红出现在他的手背上。
他随意地看了一眼,蓦地瘆人的冷笑。
原本如神仙一般的人如今沾了血色,在月光下,像是玉面修罗。
也是。
他倒是忘了。
宋锦这个小姑娘,一贯是胆子大的。
在他的面前偷偷看春宫图。
在他的身侧偷偷的想少年。
在以为他听不见的地方,偷偷的说喜欢!
阳奉阴违。
心思活路。
这个小姑娘一贯是这样的!
她甚至会在自己的心中也在骗人!
昨夜的什么理解,什么恩爱,都是在骗他!
昨夜,她明明在心中还在苦恼要怎么与他说自己未婚夫的事。
可是现在,被抛下的竟然是他!
是那个她夜夜说喜欢。
说喜欢到不行的夫君!
谢峤冷笑着,他沾着血迹的手将宋锦留下的锦盒打开。
里面是一根用粗布包裹住的东西。
还有一小瓶药。
谢峤将粗布揭开,借着月光,那根还有些新鲜的野物便出现在他的眼前。
谢峤在京都中春日时常去围猎,一眼便认出这是什么!
在意识到这是什么礼物的瞬间,谢峤嘴角的冷笑忽然变了样。
加了些邪气,和平日里不同。
是在床榻上恩爱时的才能看到的模样。
若是被宋锦看到,她定会害怕着缩着逃走哭泣。
谢峤看着面前的礼物。
鹿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