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若是不再回想便罢了。
可是刚刚符沧那一席话……
谢峤的面色越来越冷。
他闭上眼睛,将当时情景再次回想一遍。
原本藏在迷雾中的景象渐渐浮现,原本宋锋的只言片语也被渐渐串联起来。
当时宋锋拼死将他送到安全的地方,他自己则体力不支,瘫倒在地。
他当时撑着最后一口气,将挂在身上的玉佩交给自己。
最后断断续续的说道——
“谢大人,麻烦你……到崇州的春榴巷……找宋锦……带她回京都,让……娶她。”
谢峤叹了口气凉气。
当时宋锋的口中不断地涌出鲜血,他也身受重伤,耳朵并未似往日灵敏。
只言片语中,他只听到了“谢大人”“崇州春榴巷”“宋锦”“娶她”这几个字眼。
自然而然的,他就以为宋锋是让自己娶宋锦。
可是现在想来,当时宋锋已经知晓自己是何人,他知道两家门第悬殊,若不是贪婪权势,并不会让他娶宋锦。
可是宋锋知晓,他只要一死,宋锦便是孤女。
唯一对她好的,便是让自己帮他带宋锦回京,履行她原本的婚事。
所以……
真的是他……
是他顶替宋锦未婚夫的名头,误与宋锦成婚!
他当初一直难以接受的,一直头疼的身份,竟然是顶替了别人才得来的!
错了。
大错特错!
谢峤的拳头攥紧,他眉头也紧蹙在一起。
他身为太傅,身为谢家家主,此生从无错漏!
却不想在姻缘大事上,他竟然错的彻底!
可是……
他现在竟然有些卑鄙的想,若是这个错误一直这么下去,那个未婚夫从来不曾出现,那宋锦便永远是他谢峤的妻。
不对。
谢峤蓦地睁眼,他原本清明的眼睛带着些猩红。
现在也是一样。
即使是他顶替了宋锦未婚夫的位置,宋锦依然是他的妻。
在他们圆房的时候,他已经决定。
此生他与宋锦不死不休。
没有人能够改变他的身份。
永远不能。
“符沧。”谢峤冷冷开口。
“公子!”见着谢峤终于开口,符沧也敢喘口气,他刚刚真的要吓死了。
谢峤的眼神坚定,带着不容置疑和丝丝急切:“随我去崇州谢家,让其准备婚礼。我要在崇州成婚,让阿锦入族谱进宗祠。”
谢峤起身,身上带着凌厉。
他的身份是顶替来的又如何,反正阿锦喜欢的是他,只要他与宋锦成了婚,宋锦便是他的妻。
谁也抢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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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春榴巷人并不多,如今还未到正月十五,街上的人陆陆续续已经复工。
宋锦收了摊子,慢悠悠的往回走。
她好看的眉头簇起,指尖揪着衣角,面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其实刚刚她跟王大哥说,她夫君叫做谢桥,只是同名而已是在骗人。
其实她也不知道夫君的名字到底是哪个字。
谢家。
家规。
这段时间往日的种种,都显示着夫君的身份一定不一般。
那夜夫君一身血衣而来,兴许不是他所说的路遇劫匪,而是因为其他。
或许是因为仇家。
那她便不能暴露夫君的身份。
可是她又不傻,枕边人的身份她就算不能确定,心中也有七八分猜测。
她慢慢地往家走,树上的一朵雪花融化成水,滴在她的鼻尖。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那天晚上她不小心在绣翠楼里沾上暖情露,在和夫君圆房之前,她好像看着夫君在写些什么。
当时她有些着急,还埋怨过夫君怎么不快点。
后来夫君终于放下笔与她圆房,那之后呢?
宋锦仔细回忆着。
当时她脑袋迷迷糊糊地,身上也累的连一只手指头都没有力气。
反倒是那个身体不好的夫君一脸精神。
他不仅把他们都清理干净,还将未写完的东西写完,最后在她的耳边叨叨了些什么。
隐约间,她好像听见了。
是聘书?
那她之后怎么再没有见过?
宋锦想着,她走到门口,脚步略停。
她抬头看着面前已经有些陈旧的门。
一门之隔,她知道夫君就在屋子里。
可是她现在并不想见到他,也不想跟他说话。
夫君根本就不是她的未婚夫,如果夫君要是知道,她该怎么说?
她还没想好。
宋锦站在门口犹豫。
她的脚尖随意地踢着小石子,指尖揪着衣角。
第一次,她不太想见夫君。
而此事,有些陈旧的门却“吱呀”一声被打开。
相隔一门的人出现在她眼前。
宋锦有些愣,她表情呆呆地,脸上有些犯愁。
可在见到谢峤的瞬间,她的面色恢复如常。
好似从未有什么事情发生。
她微微扬起嘴角:“夫君,你这是要出门?”
谢峤依旧穿着那身粗布袄子,可是着袄子与他格格不入。
越发的格格不入。
宋锦看着谢峤,头却第一次微微低下。
面前的小姑娘明显是有心事。
她往日乖巧,从未有事瞒他,那些不该看的画册子也只是她淘气。
若有大事,她那么单纯,绝不可能欺瞒。
她这副表情,明显是因为知道了自己并未是她未婚夫。
她在为难,或许还有些生气。
只不过现在看她,好似并没有想要说清楚。
她想要暂时隐瞒。
也罢。
谢峤叹了口气。
不管什么时候,她都是自己的妻,这点绝不会更改。
现在也确实不是解释的好时候。
不如等他一切都安排妥当,他们大婚之前,他再将一切全盘托出,那时她也应当会理好自己的心虚。
“嗯,我有事出去,今日应当很晚才会回来,你不必等我。”谢峤淡声道。
宋锦点点头:“好。”
她侧身,给谢峤让出路,她依旧揪着自己的衣角,有些踌躇:“夫君你小心一点。”
谢峤心头一软。
就算是她现在心里烦乱,但依旧不忘关心他。
他柔声应道:“好。”
谢峤说罢,他抬步离开。
宋锦看着谢峤离开的背影,直到他走了老远,再也看不见人影,她才进院子,将大门关好。
宋锦悄悄地回到屋中,她认真的将屋里的门关好,立在屋中,她环视四周。
这屋子原本是她的,可是现在周遭却有谢峤的东西混在其中。
谢峤来时并未有行礼,现在屋中的东西,也都是他来了之后才置办的。
几身里衣,还有两身粗布外衣,剩下最多的,便是书稿。
宋锦往日从来不动他的书稿,那些字她看一眼都要头疼。
可是她现在却站在那些书稿前,素手上前,一本一本的仔细翻找。
不多时,在最底处,她看到了那张眼熟的纸。
她抿唇,伸手将那张纸张开。
一共有两张,都是夫君亲手写的。
不似她今日看到的她与王献的聘书,那聘书鲜红烫金,十分贵重。
现在这纸张只是平常,是夫君往日抄书用的。
可是,这便是他的聘书。
那纸上龙飞凤舞,即使在十分着急的情况下,谢峤的字依旧好看。
聘书上的话极好,就算宋锦不太通诗文,也知道那都是极佳的字。
可是她现在并不在乎这个。
她更想知道的是……
一双杏眼向下,她最终定在落款处。
那落款处是夫君的名字——
“谢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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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谢家分支回来,谢峤有些筋疲力尽。
崇州谢家人口并不是很多,他们也从未去过京都谢家本家。
如今见到家主,他们便有些手足无措,生怕招待不周,更怕家主在崇州又遭遇什么不测,他们没办法对京都侯府交代。
崇州谢家主事已经年近七旬,听到家主要在崇州成婚,他比自己成婚那年还要紧张。
谢峤应付完他们,已经很晚。
马车停在春榴巷,符沧轻声对着里面的谢峤道:“公子,春榴巷到了。”
“嗯。”许久,谢峤的声音传来,他伸手将车帘掀开,只身出来。
身上穿着的还是那件粗布袄子,与离开时候无异。
符沧见着谢峤下车,他问道:“公子,可否要属下近随?”
“不必。”谢峤抬手:“告诉谢家分支,如今还是低调为上,还有,我的身份暂时不要让阿锦知道,一切如常。”
今日宋锦刚刚知道未婚夫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