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主子的事她不会过问,雪竹只应声道:“是。”
裴淮义在原府遇刺的事很快便传得满城皆知。
楚琴师舍命为她挡箭,裴大人亲自将人抱回内室,派医师为其诊治。
因着她这一举动,京城有关楚临星的说法也变了几变,甚至有人猜测,是否这位楚琴师真是用了什么狐媚手段,叫裴大人为之倾心了。
楚临星腹痛了两日。
为裴淮义挡箭时受了惊吓,后又差点被她发现身份,当日动了胎气,这一胎险些就保不住了,幸而王娘子来得及时。
“楚公子,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王娘子眉头紧紧皱着,“再这样下去,只怕一尸两命……”
他需要稳定下来。
一个稳定的环境,让他不再担惊受怕,安心养胎。
楚临星偏头掩唇,低低地咳了几声:“多谢。”
他明明为裴淮义挡了一箭,如今裴淮义于府上养伤的事人尽皆知。
难道是中了暗箭,他终究是没有防住刺客吗。
思及此,他不由得掐紧了掌心。
“来京城讨生活,没有哪个是容易的,我也只能这样来帮公子了。”
王娘子收起银针,让蒹葭为他擦去渗出的血迹:“公子打定主意了吗?”
“可京城那些大人各个道貌岸然,在她们手下讨生活,真的会好吗?”
王娘子的话也是他所担忧的。
谁又是表里如一的呢,裴淮义不要他,他也只能赌了。
“我也不知道,”楚临星深深吸了一口气,木然地看向窗外,“过些时日还要去肖府抚琴,届时再说吧……”
他知道什么都瞒不过裴淮义。
她一定知道,自己为了活下去,曾为那些大人们做过事,知道他并非面上这般,做了许多不好的、助纣为虐的事。
耳边忽而响起宴上侍人对他说的话。
“裴大人对你青眼相待,你只需好好效仿她的心上人,届时什么好处都是你的。”
效仿裴淮义的心上人。
腹中九月不安地闹他,楚临星掌心贴着拢起的小腹。
他知道自己不该奢求什么,可听到这些的时候,心脏还是会抽痛。
裴淮义身边的人说了,这些时他不必再来了。
蒹葭安慰他,说是裴大人体恤,可楚临星知晓,她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想看到他了。
初春微暖的风将柳枝吹得荡起,一如在颍川时,被她推着荡个不停的秋千。
裴淮义收回眸光,没在管那边晃着的柳条,抿了口酒道:“义母那边先前说的,你考虑的如何了?”
月色稀薄,繁星明亮。
裴淮义捏着杯盏,酒液微晃,明月的倒影仍旧明亮。
肖柏没什么好脸色:“你不必操心,我母亲自然是先同我说的,不必你再三重复。”
这是嫌她提起肖承忠,特来声明她才是亲生的嫡女了。
裴淮义莞尔:“幸而此番肖大人及时撤离。”
若非她带着肖柏的手下撤出,只怕此刻这群人都已成了孤魂野鬼了。
一旁琴声响起,熟悉的手法与音调令裴淮义微顿,她自然知晓那是谁的琴音,有同僚笑道:“裴大人既喜欢,何不纳回府做侍?”
裴淮义笑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肖柏不等她说完,笑着接话:“我打算买下他了。”
裴淮义扬了扬眉头,转头看向她有些得意的模样。
她了解肖柏的为人,她并非真的好琴,但总是喜欢与她一较高下。
“哎呀,那就恭喜肖大人了,这可是个难得的妙人。”
裴淮义唇角依旧带着淡笑,只不过没看向肖柏,而是落在凉亭里,抚琴的素衣琴师身上:“能让肖大人一掷千金的,自然是妙人。”
那边的大人们似乎有些醉了,她们说什么,楚临星根本没心思去听。
他知道裴淮义不想看见他。
一曲毕,趁着大人们商谈政事,他快步走到一处无人的竹林,掩着心口,不断顺着自己的小腹。
九月从来没有这样过,像是要突破他柔软的小腹,五脏六腑都被搅得难受:“唔、咳咳……”
他扶着青竹的手缓缓下滑。
胎动得厉害,只有裴淮义的香气才能短暂安抚。
额间渗出冷汗,楚临星唇角低低地溢出呻。吟。
他怀着九月颠沛流离,过着居
无定所的日子,这一胎本就不稳,它需要母亲的安抚,才能暂时安静下来。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裴淮义按捺下腹中剧烈胎动带来的难耐,侧眸便见裴淮义立于他身后,笑望着他。
只是这笑令他血液倒流:“大人……”
“这是怎么了。”她温声上前。
“无事,我出来透透气。”楚临星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脊背紧紧贴着冰冷的竹节,“您是喝醉了吗?”
他做了个缓缓摇头的动作。
这并非哑郎们常做的手语,只是方便她看懂。
裴淮义被他这幅模样取悦到了,轻笑一声:“或许吧。”
今夜月明星稀,还算明亮,竹林里的光亮有些微弱,也足以她看清眼前人的模样,楚临星垂着眼睫,月光透过睫羽,在他面颊上映出浅淡的阴影。
听到裴淮义模棱两可的回答,楚临星看着她:“吹吹风能好一些。”
“听说楚公子打算入肖府,”裴淮义拉近同他的距离,“我当恭喜楚公子。”
随着与她距离的缩短,那股清浅的香气将要将人溺毙,女人的面容也被清晰的映照。
她说,恭喜。
这有什么可恭喜的。
明明他鼓起勇气,想进御史府,留在她身边的。
明明眼前人才是他的心上人,可这些复杂的朝政横在两人之间,宛若天堑,让他不能对她坦白、不能与她相认,只能与爱人互相试探。
柔软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拢住,缓缓施力,攥紧,让他痛却不能发出声音来,只能独自承受着这份痛苦。
楚临星抬眼看着她。
她的祝福似乎诚心实意,至少他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他不想接受这份祝福,但楚临星挤出一点开心的模样:“多谢……”
裴淮义应当是不在乎他说了什么的。
她身上带着一点酒气,混着瑞香,闻的他也跟着有一些醉了。
“多谢?”她笑了一声,“看来楚公子也为此高兴。”
他对危险一向敏感,楚临星没有反应的时间,脊背紧紧贴着冰冷的竹子。
“大人,您醉了。”他吓得手都在颤。
一只手抵在他的腰间,为他隔离冷硬的院墙与竹节。
“你就这么怕我。”
她嗓音低柔,动作却称不上温和:“楚公子,我上次问过你,你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
心音急切,楚临星喉头滚了滚,拭着推开她。
但她没有放开的意思:“安分些,回答我。”
楚临星想要摇头,却被她的指节迫使着抬起头来,与她对视。
裴淮义的眼睛被月光映得格外明亮,一度让他怀疑,她究竟是不是真的醉了。
他渴望长久注视的面容就在眼前,但楚临星不敢再看她。
他害怕自己的心思无处遁形,被女人锋锐的眸光剖开、看穿,只好垂着眼睫:“我、我没有……”
他没有心思去猜,被紧紧禁锢在女人的怀中。
昔日渴望的味道也随之将他裹紧,不容楚临星有任何逃离的意思。
下一刻,面纱随着她的动作划落。
第24章 第24章叫我好找
“成恩,你演够了吗?”
柔软的白纱飘飘荡荡,最终落在他的脚边。
裴淮义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看着我。”
即便再如何不愿,楚临星挣扎了数息,噙着薄泪对上她。
与成恩的面容不同。
成恩生得一副俊秀俏丽的模样,眼眸从来明亮,面颊上带着一些软肉,和少年人特有的欢脱,性子火辣,半点不肯委屈自己。
眼前的面容与她记忆中的模样大相径庭。
疏冷的眉眼,淡色的薄唇,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装的倒是像。
“搭上肖柏的线,就这么高兴吗?”裴淮义指腹摩挲着他的面颊,试着找到假面的边缘,“成恩,你可真是叫我好找……”
楚临星咬着唇肉,不肯那滴眼泪落下:“我不是师兄。”
原本他的手虚虚抵在裴淮义的胸前,为防止她因着醉酒,出现什么不可控的动作。
但当他打着手语解释时,裴淮义便一点点逼近,几乎要将他的空气掠夺。
“骗我,躲我,谁准你死了?”
裴淮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成恩,你还想演到什么时候?”
怀中柔软的身子脆弱极了。
她能清楚看到那截瓷白颈侧下的淡青,脉搏规律的在肌理下跳动,很容易激起人那点暴虐的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