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的腰肢太过纤细了,一度让裴淮义认为,这是长期食不果腹外加刻意勒紧达成的。
  楚临星恐怕跳不了舞。
  她担心风吹断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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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临星把自己裹在棉被里。
  新棉絮柔软蓬松,与起初郝掌事用来打发他那条发硬的棉被不同,服下安胎药后困意来袭。
  他侧身微微蜷缩一些身躯,掌心搭在拢起的小腹上。
  松开缠紧小腹的布帛后,时不时传来的疼痛也暂时停歇,楚临星屏息凝神,仔细感受着小腹中传来一些动静,生怕惊扰了它。
  待察觉到小家伙的动静,他才松下一口气,阖上沉重的眼帘。
  “抱歉,”他低低地同那个新生命低语,“是爹爹不好。”
  他居无定所,带着幼小的新生命颠簸,食不饱,穿不暖,它时常会抗议。
  楚临星真的很怕,害怕哪天小家伙厌恶了这样的生活,彻底离开他。
  他只有这个孩子了。
  “再坚持一下,等爹爹找到那位大人,就不会拘着你了。”
  他悄声向它保证。
  “爹爹今日又见到你娘亲了,她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聪慧,几乎什么都瞒不过她的眼睛,差一点爹爹就被发现了,”楚临星问它,“你是感受到娘亲了吗?”
  他不该指望这样小的生命给他什么答复,但血脉相连,小家伙也在这时给予他回应。
  楚临星眸光比雨丝还要柔软:“你当时闹得好厉害,原来是因为感受到娘亲了。”
  可裴淮义真的没有发现吗。
  她一定怀疑他了。
  楚临星再没有力气去想其他的,疲惫的身躯被云一般的棉花包裹,他很快便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午后,蒹葭为他端来汤药,试了温度才松了口气:“可算退热了,公子真是吓死人了……”
  楚临星望了一眼汤药,问:“是安神的吗?”
  他闻着味道有些不像。
  自有孕后,楚临星对于气味格外敏感,自然发现常喝的药味道不对。
  蒹葭只道:“这是祛风寒的汤药,公子是淋雨受凉了。”
  他将汤药递到楚临星面前,却见他摇头,示意自己不喝。
  蒹葭不懂他为何要这样,劝道:“公子,身子是自己的,这么病下去也只会让郝掌事他们看笑话,公子得快些好起来。”
  他以为楚临星是因为那些话受到了打击。
  楚临星扯了扯唇角,难得露出一个淡笑来:“你喝。”
  蒹葭很为难:“我只是下人,抗一抗就过去了……”
  乌润的发丝顺着肩头垂下,半遮住他的面容,显得整个人愈发苍白病弱:“但你也染了风寒,快喝吧,为我煎一副安神汤。”
  他病了总是不肯吃药,不论蒹葭怎么劝,他都是雷打不动地只喝安神汤。
  蒹葭自知劝不动他,被汤药苦地皱起脸:“我为公子煎药。”
  楚临星半靠在冰冷的床栏上,望了一眼窗外。
  寻常他病了,郝掌事也以还钱为由,照旧叫他去为权贵们抚琴。
  今日居然破天荒地让他睡到现在,难不成是碍于裴淮义这一趟,暂且放过他了?
  裴淮义微笑着逼问他的模样突然浮现,他不由得攥紧了被角:“对不起、对不起,别讨厌我……”
  他垂着眼睫,手也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裴淮义一定讨厌他了,不,兴许是恨极他。
  她最讨厌这样了,楚临星知道,她一定恨自己,否则怎么会四处搜寻他的尸身,可他做的万无一失,裴淮义真的会发现什么吗?
  下过雨后,手腕总是隐隐作痛,在颍川的时候,裴淮义总是会笑着为他
  暖着,会在他很痛的时候亲一亲他,思及此,楚临星轻轻地覆上小腹。
  他不奢望裴淮义的原谅,错了就是错了,待他查明真相,裴淮义要如何惩戒他,他都会受着。
  可是,如果裴淮义认出了他,又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上,不允许他生下这个孩子,到时又该怎么办,他怎么能承担得起这样的后果。
  楚临星被这个念头吓坏了,以至于蒹葭出声时,他警惕地看向来人。
  “公子?”蒹葭把汤药递给他,“你是不舒服吗?”
  楚临星接过那碗温热的汤药,指尖被短暂地暖热:“今日不用抚琴吗?”
  蒹葭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忘同公子说了,裴大人买了您三日的时辰,却没有叫您去府上抚琴。”
  闻言,楚临星眉头皱起了一些,蒹葭看懂他是问“为什么”。
  “这,蒹葭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何,兴许是裴大人心善,想要公子好生养病,”蒹葭想了想,道,“裴大人确实没有传来消息要公子过去,没准是要公子过几天在殿前惊艳四座呢。”
  楚临星垂眸抿着苦涩的汤药。
  裴淮义总是很温和,很良善,倒是有这种可能。
  七日后,他的确要入宫为皇帝献上新曲。
  “要如何感谢裴大人呢,”楚临星放下药碗,问,“她帮了我们许多,也不能欠人家的。”
  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人,现在他却要考虑如何躲开裴淮义,如何还她的情。可悔恨痛苦也解决不了什么了,再来一次,他依旧只能这样做。
  苦涩无端蔓延,只有楚临星知道,成恩欠裴淮义的早就还不清了,可那个假身份已经死了,他终究不再是成恩。
  那他楚临星不能再欠她的情。
  彼时,裴淮义看着眼前皱着眉头的府医:“可瞧出来什么了?”
  府医再次拨开药渣,道:“这汤药,瞧上去的确是普通的安神汤药渣,并未有何不同啊大人。”
  裴淮义微微颔首:“知道了,下去吧。”
  她这会不想见任何人。
  裴淮义担心自己再这样忍下去,身体真的会出什么问题。
  分明事实都在为楚临星辩解,但她就是固执地想要试探他,楚临星一定知道些什么。
  额角抽痛,好容易安静下来,裴淮义抵着那处缓缓揉着,风兰的声音同时从外面响起:“主子,有要紧事!”
  眸光扫向她时,风兰知她心绪不佳,去掉了虚头巴脑的前缀,那双眼眸发亮:“成公子、不,那具尸身,尸身的假面皮脱落了。”
  第8章 第8章抬头
  假面皮脱落。
  原本无从下手,如此一来,事情也随之明朗起来。
  裴淮义也顾不上痛得厉害的额角,当即起身朝外走去:“何时开始的?”
  风兰快速道:“就在方才。”
  “属下听从主子的命令,死守着尸身,半步不错,尸身一有异样,属下便来禀报了。”
  微寒的风将女人的衣摆吹起,似在催促她再快些。
  停灵间点了许多灯,本该昏暗的地方此刻亮如白昼,裴淮义清楚看到那具尸身的面皮自行剥落,边角薄如蝉翼,翘起了发硬的皮。
  烛光在阴寒的角落抖动着。
  “主子,要揭开吗?”风兰的声音还有些发沉。
  她们被派去颍川搜寻多月,如今却被一具尸身蒙骗,风兰想探究死尸身份的念头不比裴淮义少。
  裴淮义眸光一错不错,缓步上前俯下身,指尖触及干燥的薄皮。
  假面与男尸的脸贴的很紧密,离得近了,她能清楚听到面皮被剥离的细微声音。
  不多时,一张完整的软皮被她剥落,面中柔软的部分在她掌心塌了下去。
  她先前竟不知,成恩还有这样以假乱真的本事。
  因着死亡时间过久,在失去假面后,尸身真正的衰败腐朽才显现出来。
  “查这具男尸的身份,看他死前同谁接触过。”
  裴淮义冷声吩咐后,原本要离开的脚步再次停顿:“安葬这具尸身,高调一些,对外宣称是颍川的故友。”
  “碑文,就刻上‘成恩’二字。”
  她要放出成恩身死的消息。
  雪竹当即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属下这就去办。”
  “楚临星的病如何了?”她问。
  风兰摇头,有些无奈:“楚公子竟不看郎中。”
  想到楚临星住的破败,几乎只有两件能穿出来见人的衣裳,她也猜到了这人的窘迫。
  赚的银钱都被郝掌事扣下了,手上估计没多少银钱,连病都看不起。
  “不看便罢了,”裴淮义稍作停顿,“今夜便要尸身入土。”
  “先不要将消息带给他,等明日他来我府上抚琴,届时再让他得知。”
  她倒要看看,楚临星究竟会作何反应。
  就算楚临星不是成恩,作为师兄弟,他必然知道一些消息。
  若是楚临星识趣些,主动将成恩的下落提供给她,裴淮义便不会亏待他,但如果楚临星不识好歹,她自然也不会对他客气。
  继裴淮义送他回琴馆后,来琴馆的男子也多了起来。
  裴淮义年少成名,待人温和有礼,又得皇帝看中,不少公子早已芳心暗许,即便是被贬,也不能削减这些公子们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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