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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宋婉松了手,看那孩童灵活地窜入黑压压的人群。
  “姑娘,你家也就你一个了?”一旁的老妪拽了拽宋婉的衣袖。
  宋婉道:“……是。”
  “前面官府发粥呢,但是一般来晚了就没了,所以大家伙儿都晚上不睡觉来排队。”老妪推了宋婉一把,“快跟上啊,要不白排了。”
  宋婉被推着往前走,边走边困惑道:“那个金公子不是用粮食收了大家被水泡坏的田地么?不仅如此,只要给金公子种茶田,还按劳给工钱呢?”
  天色黑沉沉的,有的人们手里提着灯,影影绰绰的光线中尘埃飞舞,有种在奈何桥前排队的惊悚。
  老妪艰难迈动着步子,神色平静,“姑娘可知是用多贱的价收原本上好的田啊?姑娘又可知给那黑心金种田,才给多少工钱?要真是指着他活,那早就饿死啦。”
  宋婉怔愣片刻。
  心下一片灰。
  不等她细想,后面便骚动起来。
  有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驰骋过来,都临近人群了,那马也没有停住的意思,像是要踏进人堆里。
  宋婉连忙拽住方才的老妪往一边躲。
  可人太多,又都是才经过大灾的流民,惊恐的情绪未消,此刻见那彪悍的蒙面人,都吓得挤来挤去跟炸了锅似的。
  忽而有人像是凭空冒出来一般,执剑挡在人群前面,一阵嘶鸣声起,那些马儿鼻孔冒着白气,硬生生被那黑衣人强势的剑风逼得停了下来。
  骑在马上的人对那黑衣人颔首,交换了眼神,便调头往一旁的巷子中去。
  只那走在最前面的,马背上还绑了个人。
  宋婉觉得眼熟。
  人群还在骚动,还没等她细想那到底是谁,就见方才逼停马队的人将她拦腰一抱,猛地一用力,塞进了一旁早就预备好的马车里。
  她惶恐道,“你、你是何人?”
  那人不说话,目光灼灼盯着她看。
  沈行也没想到会在此碰上宋婉。
  方才在人群里看见她时,他的心乱作一团。
  像是回到了初遇的时候。
  他也是自一群人中救了她。但后来才知道,是她扑过来为他避开那致命的一箭,其实是她救了他才是。
  马车里,宋婉喘匀了气儿。
  “摘了。”她已认出了他是谁,淡淡道,“把面巾摘了。”
  沈行一如多年前那样,顺从地摘下了面巾。
  那时的他多忐忑,生怕她不喜他的模样,可当她看清他时,那眼中亮晶晶的光和惊喜,现今想起来,都有些模糊了。
  是真的存在么?
  “你在这做什么?方才那些人是干什么的?”宋婉问道。
  沈行沉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其实那些人便是晋王叔派来的暗哨,蛰伏在凤阳已久,为了断沈湛的左膀右臂。
  今夜便是付诸行动,将那布政使杨阶掳走。
  马车行驶起来,身后是流民哭号叫骂的声响。
  沈行冷哼了声,“与你有何关系?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
  宋婉还是第一次被他怼,有些无措,“我关心你还关心出错来了?”
  沈行道:“那你呢,你深夜怎会在此?”
  宋婉含糊道:“出来走走,就被这些流民裹挟着走到这了。”
  沈行冷笑,很好,谁也不跟谁说实话。
  “我回答完了,该你了,你怎么还不离开凤阳?”宋婉问道。
  “你还是在关心我么,婉婉?”沈行笑道。
  那探究又嘲讽的目光掩盖不了他眼底的深情,宋婉只觉得如被灼伤一般,别过脸去不看他。
  他为何还不死心呢。
  她已当着他的面与沈湛耳鬓厮磨,他为何还是不能死心?
  其实从方才起,宋婉的心跳就一直很快。
  对沈行的那份贼心,好像没有因为那密药而消退下去。
  明明对沈湛已经没有了那种失控感,为何对沈行还是……
  她低垂着眉眼,沉思着,脑海中思绪万千。
  沈行也不再说话,马车车帘被夜风吹拂,疏淡的月光挤了进来,光影流转间,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投下一半阴翳,愈发显得鼻梁英挺,冷峻清冷。
  可那冷白的肌肤却微微泛着病态的潮红。
  “你的伤好些了么?”她忽然问。
  沈行扯了扯唇角,“好了。”
  其实自那日分别后,他就发起了高热,昏昏沉沉过了两日,接连地做着醒不来的噩梦。
  今夜若非为了配合晋王行动,是根本下不来床的。
  “好了就赶紧走吧,留在凤阳做什么,王爷还等着你回去娶亲呢。”宋婉随口道。
  “就这么急着赶我走,就这么急着对沈湛投怀送抱?”沈行咬牙道,良好的修养和耐心在接连的折磨下已经消失殆尽,他冷冷道,“他到底有什么好?你想要什么,我也可以给你。”
  “你我的事情早就过去了,我早都与你说清楚了,是你自己执迷不悟。还是少年不可得之物是一生之痛?王爷才非要执着于此。”宋婉道。
  说完,别过脸去。
  若不是她隐隐颤动的肩膀,沈行真要信了她的洒脱和尖锐。
  他伸手凑近她,扳过她的肩膀,她挣扎着不愿,却拗不过他,被他一把拉进怀中,整个人跌入他怀里。
  沈行垂眸看去,他的婉婉莹白的脸如羊脂玉般剔透,哭得泪眼朦胧,她倔强的嘴紧抿着,可那潋滟迷茫的眸子中却完完全全都是他,看起来伶仃可怜。
  说伤人的话的是她,委屈的哭也是她。
  明明掌控着对他的生杀大权,却总要作猎物的可怜模样。
  沈行出于本能地想去抹她的泪,却又收回了手。
  他的呼吸有些重,眉眼间都是无奈和痛楚,“婉婉,你……能不能对我好点?”
  “你这样对我,要哭的不该是我么?”
  宋婉打开他的手,抽泣道:“你总是引诱我做什么?如今你我这样的关系,我有什么办法!沈湛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么,我哪敢违抗他……”
  明明一切是她在掌控,她却倒打一耙,包括这强词夺理的控诉。
  眼看着沈行冷肃的神情松懈下来,宋婉的心又酸又涨,酸涩难忍。
  他总是信她,也总是原谅她。
  沈行伸手抹去她的眼泪,“你不该这样逗弄我。”
  话虽如此,他却将她箍紧了。
  “你刚才凶我。”宋婉道。
  沈行见她不哭了,娇嗔委屈的样子让他心里一热,不禁欢喜起来,低下头轻声道:“是我不好。”
  宋婉含笑搂住他的脖颈,主动的不可思议,“我不怪你呀,珩舟哥哥。”
  沈行身子一僵,认真看进她眼里,“你喜欢我么?那你对沈湛,到底有没有情?”
  他不敢用爱这个字,怕吓跑她。
  这样卑微,连他自己都诧异,自己怎会是这样以情为命的人。
  这世上有许多东西可以作为一个人赖以生存的信仰,比如亲情、比如远大的抱负,比如道义,比如自由,或权势地位。
  而他的信仰就是她。
  情这一个字,最是瞬息万变,也最是令人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宋婉移开视线,将头靠在他肩头,愧怍和痛楚却难以断绝,愈发肆无忌惮在她心口炸开。
  她轻声道:“我……”
  “好了,不用说。”他笑了笑,声音低沉温柔,“有我爱你就够了。”
  她的手攀上他的脸颊,红唇轻巧地掠过他有着青青胡渣的下巴、喉结。
  仅是如此,沈行便觉得似乎周遭的声响都静止了,只有他凌乱的心跳和那酥酥麻麻的触感。
  她这是要做什么,是终于良心发现了么?是心疼他,补偿他?
  宋婉眸光潋滟,看着他温柔道:“多年前那晚,你不该拒绝我……”
  沈行喉结滚动,骤然吻住她的唇,强势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沉溺其中不愿自控。
  那一晚,是哪一晚,二人都心知肚明。
  那一晚如同一个遥不可及的绮梦,留在了沈行的生命中。
  宋婉放任自己吻着沈行,在飞驰于黑夜中的马车里失控沉沦。
  快了。
  他的吻一路往下,薄唇濡湿温润,温柔细致地吻过她的脖颈、锁骨……
  就快到那个地方了。
  宋婉缓缓闭上了眼睛,咬着唇,在他腰际的手收紧了,指尖若有若无地摩挲着他结实的腰腹。
  她的神情那样无辜,眼里是他从未见过的胆怯与爱慕,沈行喉头干涩,像是要着火,下腹的肌肉倏地紧绷,恨不得揉碎她来发泄那无名的谷欠火。
  今晚的她,主动的不像话。
  沈行深邃的眼眸愈发幽暗,显然经不起她这般撩拨。
  宋婉微微仰起头,露出修长纤细的脖颈,在月下如献祭般微颤,眼泪溢出了眼眶。
  一如多年前那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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