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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猩红面软底绣鞋,鞋面上绣着白梅,云头上坠着珍珠。
  他曾趁她熟睡,用手量了她脚掌的尺寸,去定制的缂丝绣鞋,猩红的缎面,衬得她的脚背雪白,尤为适合她。
  沈湛扶住廊柱,心跳骤然剧烈起来,他按住心口,急促呼吸了几口寒凉的夜风。
  寒意侵入四肢百骸,让人切切地清醒。
  不是幻觉。
  宋婉抬起低垂的枝叶,从树下走了出来。
  沈湛怔怔的看着她,纤瘦高挑的身影,白白的脸蛋,尖尖的下巴,如瀑的长发垂顺地拢在一侧肩头。
  她的眼底幽深,带着一层薄薄的冷意,静静看着他。
  “宋婉。”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能听见自己胸腔里心脏震颤跳动的声音,喉头像是堵了棉絮,他声音涩哑,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过来。”
  青年脸上神色看着镇定,俊美的脸庞有苍白苦涩的笑意,不等她回答,他就不再迟疑,大步过去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宋婉推开他,冷淡的目光从他猩红的眼眶,棱角分明的轮廓下移,停在他微颤的薄唇上。
  沈湛呼吸压抑,胸膛起伏剧烈,像是下一刻就要丧失理智。
  宋婉如顽皮的孩童捉迷藏后赢了,笑道,“你可知道错了?”
  沈湛脑海中仍是一片空白,不明白她怎会好好地出现在他面前,这些天他明明苦寻她无果。
  但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扣住了她的后颈,俯身重重吻上了她的唇。
  急切又疯狂,仿佛溺水之人在窒息的前一刻获得了救赎。
  他太过迫切和投入,以至于忽略了她的抵触,直到舌尖充斥着甜腥味。
  只听一声清晰的脆响,他松开了她,一边脸颊被打得侧到了一边去。
  他皮肤苍白,很快浮起了她的指印。
  他仍保持着被她扇了一巴掌的姿态,视线却还贪婪地留在她脸上,在看见她微微发肿的唇上染着他的血时,眼眸中竟闪过一丝狂喜的兴奋。
  “谁让你亲我了?”宋婉不悦道,退后了几步,看着他道,“被欺骗被弃的滋味好受么?”
  “我这次能让你找不到我,下次就还可以。”她侧过身,于清冷的月色下审视着他,“沈珩澜,我要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在做什么事。”
  沈湛无法忍受片刻怀中的空虚,她就像是致命的毒药和唯一的解药,只有她能安抚他的情绪。
  沈湛一言不发地靠近她,她却把他推开了一些,蹙着眉道:“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那抹熟悉的清苦药香袭来,宋婉抬眸看他,他的眼睛爬满了赤红的血丝,脸色白的惊人,那压抑起伏的胸膛,微颤的嘴唇上沾着血,整个人有种不详的气息,像是下一刻就要坠入炼狱。
  她怕他真出了什么事,毕竟她的目的不是这个,便施舍给他一个稍纵即逝的笑容,放缓了语气,浑不在意道,“说话呀,还是你不想见我?”
  沈湛逼近她,一手扣住她的纤腰,一手揽住她的腿弯横抱起来,“地上凉。”
  在宋婉惊讶的目光中,他微微垂首,眼神狂热的惊人,一贯冰冷的气息扑在她耳侧,“亲亲我,什么都告诉你。”
  第46章 宋婉听出沈湛话里的哽咽。她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惊讶多过于感动……
  宋婉听出沈湛话里的哽咽。
  她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惊讶多过于感动。
  惊讶的是她似乎在他心里比她想象的更重要。
  与其说感动,不如说是计谋得逞后的成就感更多。
  胸口又冷又痛的感觉她永不会忘。
  她看着他,他看起来很冷静,但爬满血丝的眼睛,急促而沉重的呼吸声,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宋婉只得安慰性地在他唇上轻轻一吻,蜻蜓点水般。
  这一刻,沈湛才相信她是真的,不是缠绵在他脑海中的幻觉。
  她真的回来了。
  可她也可以再次悄无声息地离开他,躲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去。
  这三日来,他用了所有办法都找不见她,那种焦躁无力,如同要将他坠入深渊去。
  “跟着我。”沈湛道,抬手将自己的袍子披在她身上,“我带你去。”
  他的袍子很大,足够将宋婉包裹住,帷帽也特别大,宋婉能够完全将脸隐于其中。
  他牵住她的手,她没有挣扎。
  她的目的并不是离开沈湛,而是更接近他。
  他带着她一路前行,与宋婉想的不同,不是出府的路线,反而越往深处走。
  惜春园里设有佛堂,早年间王爷的母亲在此养老,晨钟暮鼓的,都要来佛堂念叨念叨。
  老人家去了之后,这里虽然日日打扫,却眼看着衰败下去,也没有人修缮它。
  香火的气息犹在,神像蒙灰。
  沈湛俯身将她横抱起来,她瘦了一些,本就纤细的腰肢几乎盈盈一握,尤其是那如展开花瓣儿一般的裙摆,将那纤腰显得更是细的可怜,让人心生怜爱和某种暴虐的欲念。
  宋婉不自然地推了一下他的胸膛,蹙眉道:“我自己可以走。”
  沈湛垂眸盯着她,“会冷。”
  宋婉便没再说什么,睫羽微颤,轻轻靠在他胸膛。
  沈湛熟悉的心跳声漫入耳中,沉重、急促。冰冷的胸膛中那一点点热意,真的存在吗?
  宋婉勾着唇半阖着眼,百无聊赖地想着。
  佛堂没有点烛,只有幽幽的月光从镂空的藻井洒下,沈湛按了某处机关,巨大的佛像发出沉重闷滞的声响,露出一道一人宽的门。
  沈湛闪身进去,宋婉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但沈湛的脚步却没停缓,似乎不需要适应黑暗。
  是向下的台阶,走了十步开外,石壁两侧就有火把照明,宋婉愈发不安起来,这石阶像是没有尽头,除了黑暗就是黑暗,那火把吞吐的火星子都变得阴森可怖起来。
  “别怕。”他道。
  宋婉乖顺地嗯了一声,轻轻蹭了蹭他的胸膛以示回应,能明显地感觉到他呼吸一滞。
  黑暗中,时间的流动变得模糊,不知过了多久,宋婉终于听到了声音,金石交击声,沉重,急促……
  她的心跳骤然加快。
  ……
  从那几乎被搬空的山里出来时,并未走来时的路。
  通往的地方,就是那一夜遇刺的后山。
  初夏的夜晚月朗星稀,微风徐徐。
  明明是让人感到舒适的夜,宋婉却觉得浑身血液都像是冻住,又像是沸腾到了顶点。
  沈湛站在月色下,看着她平静道:“现在,我可以亲你了么?”
  他已将所有秘密展示给她看。
  宋婉深吸了口气,努力整合脑子里的信息,最后得出了那个结论。
  她道:“你是要谋反?”
  沈湛不置可否,只淡淡看着她。
  “圣上御极已四十年了。”宋婉道,像是在审视,“若是刚登基时天下未定,还有可能。如今圣上垂治天下,整顿吏治,江山社稷尽在掌中,大昭的根基已经稳了,你这么做,有几成胜算?”
  沈湛告诉她,“婉儿知道的与万民所看到的一样。你只看到圣上垂治天下,却并未看到他如何弄权制衡。宗室、寒门、武将、世家的矛盾并非是自己挑起。”
  “我若不取这天下,圣上必然会在传位前平了荣王府。”
  “还有晋王,在北境镇守边关不假,通敌卖国也是真。圣上心里清楚这些,为何迟迟不立储,并非是他真的没有儿子,而是在为储君铺路,扫清障碍。”
  “这等事并不是我一人之力可以达成,前些年被处置的懿王叔、詹王叔,旁系甚多,能人异士都已被我收入麾下,还有门客数千。”
  “圣上严格控制武官数量,兵马大权牢牢掌控中枢手中,但却十分喜欢抬举文官,不止礼贤下士,说封个一品大员就封,说杀头也杀得快,可谓是流水的文官。”
  “抄家的,流放的,多的是心有不甘的。而朝中关系盘根错节,江山并非看起来那样固若金汤!”
  沈湛一口气说完,忍不住一阵咳嗽。
  垂眸,又看到宋婉那种熟悉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顿了顿,平静道:“何况,追求权力何错之有?那个至尊的位置,谁不想坐?”
  有这样的欲望,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
  事已至此,他也不屑于将自己隐藏在道貌岸然之下。
  被送去帝都的那些年,明面为跟在帝王身边参赞机要、读书学习,实则与质子无异。
  他自小便是心思敏感敏行讷言之人,亲眼看着一个个一同被送来的兄长们消弭于深宫大内,就像平静的湖面下是汹涌的暗潮,一不留神,就会被拉下去。
  泛起的那一点微澜,无人在意。
  他不得不给自己灌些药,让本没那么差的身子变得日渐溃败腐朽,让皇帝认为他不足为惧,这才保命活下来。
  身边的世子们一个个的消失,这还不止,还要牵连血亲、旁支,东厂领了命出皇城去,等再回来,带来的就是一支宗室血脉的覆灭,懿王叔子孙众多,连血亲带旁支,据说东厂杀得刀都卷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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