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宋婉抿唇一笑,心想还没见到沈湛呢,怎就夸起来了?
不过想想方才晨起时的惊鸿一瞥,沈湛在这样破败的居室内更显神姿高砌,他一会儿出来一定不会让这几个小姑娘失望的。
正想着,沈湛便推门出来了。
昨夜那铺在床榻上的大氅他没再披上,只一身玄色长袍,衬得他皮肤愈发白皙,眉眼俊美旖丽,如同玉雕的人。
他个子很高,立于几个小女子之间,更显突出,只那一张脸,细看去比女子还精致。
宋婉躲在农户女身后,笑吟吟地抬眸瞧着他,也不靠近,似要在他故作淡然的脸上找出点局促来。
昨晚刺客来袭之时,她可是救了他,他现在又流落民间,生存经验远不如她。
宋婉看着沈湛总是别别扭扭、故作深沉的样子就想捉弄他,反正他生气现在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大不了回王府再算账嘛。
没了后顾之忧,宋婉眼角眉梢的笑意更浓。
“哥哥,你真俊!”
“你怎么与姐姐到了我们村子呀?”
“哥哥我能不能摸摸你?”
“娘说不能摸哥哥,那我能不能摸摸哥哥你的玉佩?玉佩好好看!”
宋婉看也不看他,就悄悄溜到屋外面去了。
不一会儿,跟热情又善攀谈的农妇夫妻打完招呼,宋婉回来,见沈湛安然立于茅草屋外,身上的玉佩没了。
宋婉:“怎么了这是?”
“没怎么。”沈湛道。
沈湛是皇室血脉,又长年生病足不出户,在面对勋贵时,端的是世子孤冷矜傲的气度。
但他在几个农家小姑娘的眼中,却是不善言辞又身体不好还有些可怜的貌美大哥哥。
“我就是看着她们可稀罕你,想着小孩子阳气重,能给你添点儿活气。”宋婉小声说,故作可怜的看了他一眼,绞着手指,“害世子失了玉佩,世子责骂我吧。”
“……我何时说要责骂你了?”沈湛道,“玉佩送了就送了,我们叨扰他们一晚,本也该付些钱给他们。”
宋婉道:“好。那我收了婶子的一筐草药也没问题吧?”
沈湛颇为无语地看着她身后的筐子。
村子里显少来这样神仙似的小夫妻,农户质朴,宋婉又有自小养成的自来熟,自然而然的就树立了一个带着病弱夫君苦苦寻药未果,还不小心迷了路的形象。
“我自己拎着。”她眨眨眼,将草药往身后藏了藏,“不劳烦世子伸手。这是人家一片心意呢,拒绝了不好。”
沈湛点了点头。
“还有,咱们身上衣服都湿了,还没干呢穿着容易着凉受寒,我倒是无所谓,主要是珩澜你。”宋婉道,而后指了指不远处捧着一摞布衣过来的小姑娘,“婶子送了我们两身衣裳,干净的。”
沈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她这是没花一点银子,让人送她草药送她衣物?
而且,又叫他珩澜了。
“我怕你着凉生病,上次吓死我了……”她抬眸看他,言语间漾起娇柔,“换上吧,好不好?”
小姑娘将衣物送来,却并未离开,想看看这貌美大哥哥没了绫罗绸缎的堆砌,换上布衣,是否还有方才的神仙模样?
沈湛接过衣物进了内室。
不一会儿,门开了,方才的神仙郎君换了布衣,麻布所制的衣衫将他的皮肤衬得更为白皙,长发乌黑,眉眼清冷,面庞瘦削,还高瘦挺拔。
没了锦缎堆砌的花团锦簇,敛去了阴郁,有种璞玉般的微芒。
宋婉霎时间明白了什么是蓬荜生辉。
沈湛望着她,她换了布衣裙之后比穿着绫罗更显稚嫩,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甚是可爱。
“怎么还没好?”她的目光落在他露出的手臂上,上面还有一片红疹。
农户的衣物比较短,沈湛个子高,便露出了一截冷玉似的手臂。
“无妨。”他淡然的拢了衣袖,“到金匮城府衙里自有郎中。”
二人上了路,按照农户所指方向往金匮城的方向走。
一路上,宋婉找话题,“那些小姑娘都跟你说什么了?”
“……说我长得俊。”沈湛道。
“嗯,方才那婶子也这么说,说没见过比我夫君还俊的后生。”宋婉道。
沈湛停下来,凝目看向她,“那你觉得呢?”
宋婉愣了愣,停下来回过头,十份认真道:“我当然也是这样说的啊。”
“……瘦了也俊?”他挑眉问道。
他的身体,他都不愿多看一眼。
先前虽然被那小妇下过药后身体的确病弱,却也不至于病弱至此。后来去了帝都,是为了麻痹皇帝,刻意用了些寒凉之物。
如今虽回到了云京,依然笼罩在皇帝的威压之下,并不能骤然停药。
况且服用那些药久了,身体已亏损,瘦的嶙峋。
现在已停了药了,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他看着宋婉,心里不甚平静。
“那是当然,瘦了仙风道骨的,跟云端上的神仙似的。”宋婉边走边道,小药筐背在身后一蹦一蹦的,“但是我还是想让世子多吃点,这样身体才会好起来呀。婶子说这药筐里的草药很多都是他们这里才有的,回去给墨大夫看看,说不准有能用的呢。”
沈湛收起郁色,在山风的吹拂下,苍白的面容上浮起一抹淡笑,恍惚间有种光风霁月之感。
第20章 一路走来是缓步而行,可到了金匮城之时,沈湛额上还是渗出了……
一路走来是缓步而行,可到了金匮城之时,沈湛额上还是渗出了虚汗。
宋婉着急地往衙门的方向走着,一步三回头,沈湛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
金匮城他来过多次。
只是先前都是坐在轿子里,并未一步步地用脚步去丈量。
角度不同,沿街两侧的景象也与在轿子中看的不同。
冬日里的金匮并不甚寒凉,却不知为何一片萧索。
布衣公子立于金匮官府石阶上,乌黑的长发配着苍白瘦削的脸,下颌线棱角分明,身形虽单薄却挺拔,穿着粗麻布衣也掩不住与生俱来的矜贵气度。
沈湛在人群中犹如孤高的鹤,惹得来往的百姓频频侧目。
他似乎很不习惯暴露在人前,对旁人肆意打量他的目光深觉厌恶。
沈湛站在那,整个人微微战栗,恼怒和焦躁让他胸腔压抑地起伏着,连呼吸也徒然加重了。
那些人是在讥诮他瘦弱,还是在议论什么?
没有人会喜欢他,喜欢一个病秧子。
宋婉她更不可能。
而宋婉正在气鼓鼓地敲那嵌在大门上的椒图辅首门环,显然是气得紧了,连脸色都变红了。
她没想到二人连官府大门都进不去。
他们从马车上下来的匆忙,没有带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件,沈湛的玉佩赠予了农户,当下穿着粗麻布布衣,任谁都不能信那病弱青年是王府金尊玉贵的世子。
那些官差怎么都不肯开门。
宋婉泄了气似地跑到沈湛身边,发现路过的百姓们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凑近他了然道:“我就说世子长得俊嘛。”
以往沈湛都是被簇拥着或者在轿子里,哪里能这么暴露在人前,这样玉一般的人,任谁都会多看一眼。
而沈湛的目光微冷,平静地注视着她。
他的确是对她有种特别的情绪,甚至生出了要将她永远留在身边的念头,可不代表她可以对他虚情假意,刻意奉承。
她像旁人那样对他说话捡好听的说,不行。
沈湛忽然想知道,如果他不是世子了,没有了外在的那些虚的,她会怎么样,会不会抛弃他?
宋婉看着沈湛冷漠空洞的目光,背后有些发凉,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惹他了,他又犯什么病?
她恍然意识到自己差点忘了,沈湛是一个性格孤僻乖戾,做事情没有章法的人,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这样的人,一句话就可将她打入深渊。
宋婉被他看的平白生出些毛骨悚然的感觉,脑海中思绪万千,每当沈湛奇奇怪怪的时候,她做了些什么才让他平息?
是什么呢?
答案呼之欲出之前,她就下意识拉起了他的手,紧紧的。
她的手指与他清瘦冰冷的手相扣。
而后试探性地晃了晃他胳膊,似是嗔怪自己似是羞赧,“我不太擅长跟官府的人打交道,我说的话他们都不信……不信你是世子,连门都不让我们进,你说怎么办呀?”
说完,她对自己故作矫柔的样子感到不堪,尤其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脸色不由自主的更红了,却不好转身避开,只微微垂下头。
宋婉并不知道自己这一低头的动作在沈湛眼里有多美。
并不是故作妩媚,而是像全身心依赖他似的。
重要的是她愿意在旁人的注视下,不避讳地牵起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