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他为什么要探听她的心意,难道是?
宋婉脑海中浮现出沈湛阴沉又缄默的样子,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凑近了些,吓得成川倒退几步差点儿摔倒,同时她也感觉到了某种阴冷的视线笼罩过来。
宋婉思绪翻涌,心中有了定数,既然鸦青的事情她自己想办法解决了,就没必要再将这件事扩大化。
她斟酌道:“世子的权柄当然大,可那么小的事,不值当惊扰世子养病……我若求到他面前,就是我不懂事了。”
话还没说完,她便看见成川的目光越过她看向院门口。
沈湛的声音清冽暗哑,还是那么好听,“你要求我什么事?”
宋婉蓦然回首,只见沈湛披着件玄色锦袍立于阶上,清冷的目光凝视着她,捧着紫金暖炉的手修长白皙,那指尖却隐有血色,不知为何原本苍白的面容也泛着一抹潮红,里衣领襟微敞,露出同样泛红的脖颈。
他的皮囊太过优越,而且一改往日漠然的模样,有了几分人气,那俊美的眉眼似风流似幽怨,登时生动了起来,叫宋婉一时看呆了去。
成川率先打破了沉默,口不择言道:“世子来了,奴才、奴才先退下了,世子的药还没备好,奴才去药房催催。”
说完一溜烟儿就跑了。
宋婉这辈子没见过几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除了珩舟。
而这家伙,有着与珩舟不相上下的俊美皮囊。
可却没珩舟那样温和。
她记得珩舟与她熟悉后,便总挂着笑,笑容温润如玉,如春水化冰,有着包容一切的力量。
不像面前这人,有种靡荼的阴郁。
这样的人,会对她动心吗?
成川走后,夜风习习,沈湛压抑地咳嗽了几声,蹙了蹙眉,将手中的紫金暖炉抛在地上。
金石敲击之声让宋婉如梦方醒。
她连忙走上去,走得近了才发现沈湛指尖隐有血色,他竟然被紫金暖炉给烫了!
“你、你不知道疼啊?”宋婉惊讶道,也不顾尊卑了,拽着他的手腕,往自己房里带,“烫成这样,快快,我给你处理下。”
沈湛任她牵着往房里走。
宋婉拿来药箱,发现并没有治烫伤的药,只得懊恼地边给他吹吹边道:“我叫人去取药来。”
沈湛仍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好像指尖的疼痛无关紧要似的。
唤了婢女去取药,宋婉回来时发现沈湛垂眸坐在圈椅里不说话,那被烫了的手,就随意地搭在膝盖上。
见她回来,沈湛拂袖一指,“坐。”
明明是宋婉所居的居室,好像他才是主人。
“是有什么事要求我?”沈湛问。
他说不清自己是恼怒什么,到底是恼怒那样一件微不足道的事竟需要她去陪笑脸,还是恼怒她需要帮助时从未想到过他?
她不是说把他当正经夫君么?
宋婉一看沈湛问到这了,也只能如实说了,“我的陪嫁丫鬟青鸦的母亲被他爹卖了,她想回青州去,想办法救母亲。事出时我还不能出院子,也不敢来打扰世子您,怕把病气过给您……所以才想出了让张典仪帮忙把鸦青放出去的办法。”
“你与你的丫头关系很好?”沈湛道。
“她自小与我一同长大的,多好说不上,但比一般主仆要更亲近些。且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若是完全不为所动,也有愧于心。无论如何,我尽力了,于她、于我,往后心中都没什么芥蒂。”宋婉轻声道,“我比较幸运呢,遇上好人了,没为难我,就把这事给办成了。”
沈湛眸子幽幽,冷笑一声。
什么办成了,那个张典仪看她的目光说不上是清白!若不是王府规矩森严……
“她一个姑娘家,从云京到青州,你可想过她该怎么去?”沈湛道。
宋婉吭哧了半天,道:“……能让她出府,我已经尽力了。我还给她了银子。”
沈湛对外唤道:“来人,差人去青州官道上找一个叫鸦青的婢女,将她送回青州,之后协助她在青州办事,办完再把她带回来。”
宋婉迟疑道:“可以吗?”
沈湛眼皮撩起,淡淡道:“可以。”
第13章 这一夜,宋婉随沈湛回了琉光院,又开始她的上药生涯。她关在院子中……
这一夜,宋婉随沈湛回了琉光院,又开始她的上药生涯。
她关在院子中的那几日,已把穴位图默的十分熟练。
这次沈湛帮了她,她给他上药便更用心了,但想到那日他忽然将她推倒,还是心有余悸,小心翼翼如蜻蜓点水般去触碰他。
“用力,没吃饭么?”沈湛趴在床榻上,冷冷道。
他决定直接表达他的需求,他觉得宋婉太迟钝,让她揣摩他的心思是需要时间的,而他没有这个耐心。
“哦,我怕您疼。”宋腕一边小声回答,一边观察他的神色。
“您?我比你大一轮么你要用您您您来跟我说话?”他面无表情道,虽是如此,他并没有躲开她的手,而是道,“继续。”
半晌,宋婉道:“我也觉的您您的称呼有些生分,不适合你和我。”
沈湛不语。
昏暗的烛火下,那张隐入黑暗中的侧脸俊美绝伦,薄薄的唇角竟轻轻勾起。
宋婉依次往下按,她的手掠过他宽而平的后背,而后往下,到了阳关穴。
她记得墨方大夫说这个穴位很重要,所以她摩挲半刻,找准之后猛地一按。
沈湛猝不及防地低吟一声。
低沉暗哑,还带着低低的喘息。
宋婉耳朵直发麻,收回了手轻声道:“弄、弄疼你了?这个位置就是会比较疼,肾虚的人会更疼。”
沈湛僵住了,脸色冷了下来,“谁教你的?”
“墨方大夫。”宋婉如实答道,觉得好笑,继而故意道,“旁人都不会这么疼,我力道没变过的。”
“你……还给别人按过?”沈湛蹙着眉,倏地坐了起来,“给谁按过?”
宋婉装的不明所以,一副无辜又天真的样子,看着他道:“在院子里给婢女试过,我哪能一上手就给你按,不得先找人试试?”
沈湛不说话了,却又趴了回来。
宋婉葱白的手指在他背上掠过,她按照他的要求,在每一个穴位上都用了力。
可即便如此,若是从另一个角度看去,便能看到沈湛狭长的眼眸中透着奇异的光,似幽微晦暗烛火,又似猝然而起的冷焰,明明白白写着两个字:不够。
她明明已经按照他的要求做了,为何还是不够。
她细腻的指腹划过时让他沉沦,她轻佻慢捻时让他抗拒又心颤,她离开时,他却焦急又烦躁。
如同隔靴搔痒,好像想要的更多。
沈湛的脑海中甚至浮起了下流颠悖的画面——他更希望她能脱了他的衣服。
若是她的指尖能直接在他后背、腰腹、胸膛,那是什么感觉?
仿佛被看不见的丝线所束缚,他闭了闭眼,压抑脑海中的怪念头。
他不喜欢这种莫名其妙的失控。
蓦然而起的杀意忽然自他心中升腾而起。
也许她就不该活到现在。
他就该在她将烛台抵上他脖颈时,唤人把她就地格杀!
烛火下的青年忧郁又阴暗,与神经质交织而出极其迷人的破碎感,沈湛英挺的鼻梁将俊美的脸庞分割,一半在明,一半在暗,如阴阳割昏晓。
宋婉一边感叹沈湛并无传言中那样刻薄,一边思索他为何会这样。
她在新婚之夜差点伤了他,他却装作跟没事人一样。
他不喜人靠近,却允许她来为他上药。
她被嬷嬷苛责,他就派人将那嬷嬷当众处置了。
她生了病昏倒在他床榻上,他明明喜洁,却允许她睡他的床,还把自己的锦袍盖在她身上。
她找张典仪办事,他知道后就让成川来探她的话,问她为何不找他……
抽丝剥茧般,一个隐秘的想法在她脑海中愈发清晰。
他喜欢她?
宋婉垂眸,用手指在最后一个穴位果断上一收,动作温柔又轻盈。
“世子,可以起身了。”她温柔道,而后伸手扶沈湛的胳膊,服侍他躺好。
房中燃着儿臂粗的牛油蜡,沈湛虽不喜光,可夜里若是要起夜再点烛,便很麻烦,所以他的青纱帐也是特制的,拔步床的青纱帐放下,便可隔绝一大部分。
宋婉将纱帐放下,一褶一褶地整齐拉平,坠在脚踏上,在最后一褶即将合拢时,沈湛咳嗽了起来,单薄的影子投在纱帐上微微颤动。
她连忙起身去斟了热茶过来,递到沈湛唇边。
他接过茶水,低头抿了一口。
火光电石间,她做了个决定。
试一试,若是赌对了,她便知以后该如何做。
若是赌错了,最坏的结果便是被送回宋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