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他说着,声线如刃,眸光如钩,忽然直直看向魏子麟,语带讥讽:“莫非,是你亲手,送他奔赴黄泉的?”
“放肆!”
魏子麟大怒,双目赤红,身侧的张大将军立刻一掌按住佩剑,胸腔起伏。
太和殿中的杀意,几乎一触即发!
燕景焕却恍若未觉,只抬眸微笑,“不过是一句玩笑,太子殿下何必动怒?”
他语调淡然,眉眼里却藏着令人胆寒的锋芒。
紧接着,他衣袍一拂,广袖微动,转向殿中众臣,目光锐利扫视过众人,声音亦清晰如磐石击钟。
“诸位大人,十四皇子,魏子辉,尚在人世!”
轰然一声。
如惊雷贯耳,震得整座太和殿都似为之一震。
殿内顿时哗然再起,惊疑之声、倒吸冷气之声此起彼伏。
魏子麟神色倏然僵住,面色铁青,眸底掠过一抹无法掩饰的惊愕慌乱。
燕景焕眸光冷彻,缓缓迈步,踏下御阶。
他身形挺拔如松柏,语气不急不缓,却如同山崩海啸,将整个朝堂死死震住:
“倘若十四皇子安在,诸位可愿,共扶新帝?”
整座太和殿内,无人敢答。
众人一时间乱了阵脚。
燕景焕那一句“十四皇子尚在人世”,仿佛一道惊雷,劈开了所有人的心理防线。
魏子麟立于御阶之上,惊疑不定,唇角微颤,一时间竟不知是该继续怒斥,还是该转身逼问。
他目光不自觉地望向上首的太后与张大将军,似在乞求支援,似也在等待下一步指令。
太后端坐于高位,眉心紧锁,面色冷沉,指尖死死扣着扶手的雕纹,似乎在极力压制着心头翻腾的惊怒。
她万万没有料到,燕景焕竟敢当众抛出“十四皇子在世”这张底牌。
更没想到,原该顺水推舟登基称帝的魏子麟,竟会在这一步上失了先机。
她心中一瞬百转千回,但面上却骤然变色,只听“啪”的一声清响,那是一只成色极佳的玉镯敲在扶手上的脆响,紧接着,太后霍然起身。
她冷厉眸光自众臣面上一一扫过,沉声低喝,悲恸至极。
“诸位爱卿,如今皇帝尸骨未寒,万事未定,百官应当心怀哀悼,缅怀先帝忠德!”
“可你们却于此处争权夺利、妄议皇位......此举,实乃我大魏之不幸,亦是先帝在天之灵所不能安息之由!”
她沉痛捶胸,厉声责问,眼角隐隐带泪,看似伤痛欲绝,实则步步为营,将整个局势自刀光剑影之中,强行拉回悲情悼念的轨道。
“哀家身为太后,本该恪守后宫,不理政务。”
“可如今朝堂混乱至此,诸臣喧哗无度,哀家不得不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依哀家之见,不如暂搁争议,以皇帝丧事为重,治丧为先,其他一应事宜,待国丧期满之后,再作商议!”
太后话音未落,张大将军也立刻弯腰一揖,拱手恭声附和:
“太后所言极是,朝堂之中尚无共识,四下多有异声,若贸然立君,恐惹天下非议,动摇国本。老臣请诸位大人......以国丧为重!”
这场鸿门宴本就是太后一手设下,为的就是借机逼迫群臣拥立太子称帝。
可此刻局势脱轨,燕景焕抛出的重磅消息足以在朝堂激起轩然大波,她若再强推魏子麟,反倒会显得不择手段、急于篡立,易遭诟病。
她深知成事需时,倒不如此刻先退一步,稳住局面,再徐图后计。
果然,一众朝臣见太后开口,顿时有了台阶可下,不少老练人精连忙拱手附和:
“太后所言有理,先帝仙逝,国哀当头,当以治丧为重!”
“皇上仁德在世,臣等岂可于此时忘却礼制,急于争位?老臣......老臣罪该万死!”
有机灵些的,更是反应极快,立刻扑通跪倒在地,仰天痛哭,声泪俱下,极尽哀痛之态:
“皇上啊!您英明一世,怎就撒手人寰,将老臣等孤苦留在人间了啊!”
他这一嗓子刚出,仿佛开启了哭丧的闸门,原本还在四下观望的群臣登时一个接一个扑倒在地,有的伏地恸哭,有的喃喃自语,甚至还有人一边哭一边拍打地砖,仿佛真要哭得昏天黑地、悲恸断肠。
殿中顿时哀声四起,哭嚎声、哽咽声、叩首声此起彼伏,若不知前因,只怕真要以为先帝遗体便停在堂上。
哭声之下,局势暂稳,喧嚣之中暗藏杀机。
魏子麟怒意未平,指骨泛白绞紧了袍袖,却在太后警示似地一声轻叹后缓缓低头,不再争辩。
而燕景焕,始终不言不动,只静立在那里,冷眼看着这场一呼百应的悲恸哀嚎。
他眸底幽深难测,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不过是乱局的开篇。
太和殿内,群臣哀哭之声久久不肯停歇。
太后自高座之上垂眸而望,目光悄然掠过人群,一寸寸移至张大将军身上。
她眸光沉静如水,却在一瞬间泛起涟漪,只轻轻抬了抬手指,袖中那只苍白瘦削的手,缓缓朝着身前挪动半寸,纤指弯曲成一个极隐晦的手势。
张大将军身披银甲,立于阶下,轻轻抬眸,感受到那来自高处的示意。
他眸中寒光微闪,仿佛被点燃了什么似地,唇角牵起些微冰冷的弧度,向太后微不可察地一点头,便在下一瞬,于悲恸的群臣之中悄然退去,动作轻巧得像一片羽毛飘落在地,不带起丝毫声响。
众人哀嚎纷纷,神思皆沉浸在悲痛之中,竟无人察觉这一丝涟漪。
而在张大将军隐身遁出的同时,太后也缓缓起身,华袍曳地拖出细碎声响,步履看似缓慢,却分毫不乱地走下御阶,直直朝着殿中立得最冷清的一人走去。
“摄政王。”
太后的声音轻柔极了,似雨后初晴的微风,扑面而来,染着几分哀婉。
她走到燕景焕身前,竟亲自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衣袖,神情恳切。
“如今皇上驾崩,太子一时冲动,言语莽撞,哀家已狠狠训斥过他。”
“你千万别与他一般见识,魏国正值动荡之时,朝政更需摄政王你这等贤能之人来稳固...哀家也知道你心中有气,但太子他到底年轻,终究还要靠你扶持才能成长......”
她一边说着,语气越发柔和,甚至眸中都浮起泪光,一副母仪天下却无可奈何的姿态。
燕景焕面上不动声色,眸光淡淡扫过太后的手,再轻轻移至殿门方向。
那里门扉虚掩,灯火微弱,而张大将军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他心头一震。
太后拖住他,不外乎是为了牵制。
张大将军并非无的放矢之人,岂会在这种时刻悄然离开?
只有一种可能,他另有要事!
可什么事,能比国丧更重要呢?
燕景焕心中冷笑一声,表面仍不动声色,任由太后哭诉,甚至还微微颔首,低声道:“太后娘娘所言甚是,臣自当为社稷效力,为太子尽忠。”
话说得滴水不漏。
而此时此刻,张大将军已然出了太和殿。
夜色深沉,宫墙高耸如压顶
的山岳。
张大将军身披银甲,骑着威武战马,身后紧跟着一队精锐羽林军,甲胄寒光森森,列阵无声,如狼似虎。
“直奔摄政王府,不得有误!”张大将军沉声一令,唇边杀气腾腾。
“是!”
数百名精锐军士齐声低应,声势虽低,却气震四野。
蹄声如雷,铠响如浪,整队军马疾驰而出,踏破夜幕,直指皇城西侧的摄政王府!
第95章 邢舟杀无赦!
夜色沉沉,如墨色翻涌,压得天地线仿佛都低了三分。
摄政王府的高墙在暗夜里巍然矗立,隐没于夜色之中。
然而,下一刻,黑暗被骤然点亮如白昼。
一簇簇火把划破漆黑夜幕,如流火般迅疾铺展开来,火光蔓延之处,杀气随之而来。
马蹄疾踏地面,铠甲碰撞的金鸣声如惊雷滚滚,震得连夜风都仿佛带上了刀锋的寒意。
张大将军一身银甲,稳坐于高头大马上,甲胄森寒,面容阴沉。
他猛拽缰绳勒停马蹄,眸光冷冷扫视过摄政王府紧闭的大门,森然下令:
“摄政王府隐匿储君,局势不明,本将奉太后之命,特来‘保护’储君安危”
“来人,封锁王府四门,任何人不得出入!”
“是!”
百余精锐士兵应声,如潮水般分列四方,霎时将整座摄政王府围得水泄不通,刀光森冷,火光如昼,仿佛整座王府都成了笼中困兽。
王府门前守卫面色大变,忙不迭转身奔入府中通报:
“快去请王妃示下,有兵马围府,自称是奉命保护储君!”
沈星晚正在内院小憩,听闻这话,眉心一沉,随即起身,长裙如水,神色冷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