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燕景焕一身素衣,缓步走入太和殿,面色沉静,眸光如水,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他刚一踏入大殿内,便敏锐察觉到周遭暗伏的无形杀机。
  大殿四周,御林军持刀而立,表面上是维持秩序,实则剑拔弩张,杀气腾腾。
  众朝臣分列两侧,三三两两结伴而立,眼神交汇间暗藏机锋。
  有人面带忧色,有人眸含算计,更有甚者,脸上已透出几分幸灾乐祸之意。
  燕景焕视若无睹,平静站定,眸光平视前方,仿佛对殿内的暗流涌动毫无察觉。
  太后高座上首,一袭素服,面容肃穆,目光扫视殿内众臣,矜贵威严。
  她身侧,坐着张嫔,眉目间透着几分志在必得的神采,唇角抿得紧紧的,仿佛在压抑着内心的激动。
  燕景焕眸光微动,并未多看。
  忽然,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众人回首,只见一道挺拔身影缓步而入。
  正是太子魏子麟。
  见到太子现身,殿内不少朝臣面露惊讶之色。
  传闻太子前几日遇刺受伤,不良于行,今日怎会突然出现在此?
  然而此刻的太子魏子麟,看起来不但没有丝毫不适之状,反而气色极佳,举止沉稳,进退有度。
  他先向太后行礼,恭敬问安。
  “儿臣参见太后。”
  太后悲恸神色稍缓,语气温软:“太子身子可大好了?”
  魏子麟温声道:“父皇驾崩,儿臣岂能不尽孝道?些许小伤,算不得什么。”
  说罢,他转向朝臣们,神色诚恳,举止风度翩翩。
  “诸位大人漏夜赶来,实在辛苦。父皇新丧,国事繁多,还请诸位不吝指教,共襄国事。”
  太子这番话,说得恰到好处,既表明了自己作为储君的身份,又向朝臣们展示了谦逊有礼的态度,俨然一副主人翁姿态。
  太后眸中泛起得意之色,没有多言,只欣赏地望着眼前的太子。
  太子继续道:“今夜寒凉,诸位大人舟车劳顿,先用些点心暖暖身子罢。”
  他轻挥手,宫娥们鱼贯而入,托着精致餐盘,摆上各色点心和热茶。
  太子这一举动,看的众臣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按理说,皇帝驾崩,理应哀事在先,怎能先摆宴席?
  然而此刻,却无一人敢出言反驳。
  燕景焕眸光微动,唇角浮起微不可闻的笑意。
  太子这等举动,看似不合礼制,实则是在向众人传递出一个信号。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他在筛选能够突破底线与他一齐宴饮之人。
  此刻若是有人胆敢站出来质疑置喙一句,恐怕立时便会人头落地。
  第93章 闹剧你,要罢免本王?
  太和殿内,静得仿佛连呼吸都成了一种冒犯。
  玉案上精致的金边白瓷盘里盛满了精巧糕点,桃花糕、桂花酥、枣泥饼、莲蓉卷......皆是皇宫内御膳房的手艺。
  按理说,这些糕点应是香甜诱人,此刻却像是沾染了毒药的毒饵,叫人望之心惊。
  殿内沉寂许久,文武百官分列两侧,眸光警惕地扫过案几上的每一道糕点,却并无一人敢伸手。
  皇帝刚死,棺椁尚未合盖,丧钟仍在宫中幽幽回荡,这便在朝堂设宴布点,不啻于亵渎君恩、坏了祖制。
  能站在这太和殿的臣子,都是久经官场的人精,谁都明白,这并不是一道吃不吃的选择题,而是分站哪一边的生死线。
  主位之上,太后凤袍玉冠,鬓边珠翠轻摇。
  她冷冷扫视群臣一圈,忽而薄唇一抿,勾起讥讽冷笑。
  “怎么,都是吃饱了来的?”
  她话音刚落,便慢悠悠地伸出指尖,轻捻起一块桃花糕,送入唇边,轻抿了一口。
  她吃得那般从容,仿佛这宫中未驾崩皇帝,在座的诸位,也并非臣子,而是赴宴的宾客。
  张嫔坐在她一侧,一身墨紫宫装,领口绣着金丝暗纹的牡丹,雍容极致。
  她余光扫过殿中众臣,那眼神像是在看一群待宰羔羊。
  她轻笑,也跟着伸手,挑起一块桂花糕,轻轻咬了一口,柔声笑道:
  “这糕点是新换的宫膳总管做的,配了新方子,比旧日更软糯些,诸位大人,不试试看?”
  那声音温温软软,却仿佛一根细针,挑拨得人心发麻。
  众臣神色不一,有的眼神躲闪,有的低头不语,也有的满脸冷汗,直挺挺站着不动。
  沉默的气氛压抑极了,直教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终于,有一位中年文臣面色苍白,额头渗出细密冷汗,颤颤伸手,捏起一块糕点塞入口中。
  有人开始吃,就有第二个、第三个,仿佛堤坝崩裂,满殿臣子陆续妥协。
  但仍有数位老臣,衣袍挺括,神色肃穆,仿若铁塔般伫立不动。
  他们站的笔直,眼观鼻,鼻观心,连眼角余光都不屑施舍给那案上的糕点。
  魏子麟的声音,在这令人发闷的安静中,缓缓响起:
  “怎么?不合胃口么?”
  他面上带笑,嗓音却似冰刃贴骨。
  他缓步走下玉阶,长袍拖曳地面,每一步都沉闷敲打在众人心上。
  “我吩咐御膳房换的新方子,这些糕点乃是按各位大人的口味专门定制的,不会不合口味,莫非,是不合心意?”
  他话锋一转,步步紧逼,又笑道:“若当真不爱吃,也没关系,来人,送几位大人去偏殿......好好歇歇。”
  “偏殿”二字落的极缓,宛若魔音灌耳。
  殿中侍卫齐齐应声,气氛瞬间绷紧。
  几名仍在坚持的老臣面色不改,眸底划过森然寒意。
  他们什么都没有说,仿佛早已知今日会有此局,早将生死置于度外。
  有臣子不禁颤声求情:“殿下,几位肱骨老臣年事已高,忠心可鉴,还望您看在他们...他们为先帝立下赫赫功劳的份上......”
  “忠心?”
  太子停下脚步,笑了笑,忽而回身,盯着那人,语气轻飘:“孤倒是不记得,他们的忠心,是向着哪一位。”
  “拖下去。”
  “是。”
  侍卫应声,登时按住几名老臣的肩头,拉扯着他们往外拖。
  那些臣子虽被迫动身,步伐却沉稳如故,腰脊挺直,无人呼喊,也无人求饶。
  太和殿内,寂静如坟。
  太子负手而立,望着那些人被带走的方向,良久,轻轻吐出一口气。
  “不识时务者,自当除去。”
  他转过身来,眸色渐黯。
  燕景焕自始至终,只静静站在那里,幽暗眸光如冰封的深潭,波澜不兴。
  没有人注意到,他食指与拇指微微一动,一道细小的机关从他衣袖内滑入指尖,沉在掌心。
  殿中人声渐息,气氛却仍压抑至极。
  燕景焕自始至终都未曾碰过桌上的糕点。
  他静立于首位,手臂自然垂落,身形如松,姿态冷峻。
  旁人皆低头吃点心、奉迎太子,只有他不动如山。
  可即便如此,殿中侍卫仍无一人敢贸然近他半步。
  魏子麟眼角余光扫过他,却始终未曾出言相逼,仿佛有意避而不谈,只默默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他知道,他暂时还不能动他。
  摄政王虽未表态,但那份沉默便是最危险的警告。
  魏子麟终是轻笑了一声,收回视线,走回玉阶之上,站在那座刚失去天子的龙椅之前,肃然抬手。
  “先帝龙驭宾天,国失所主。”
  他的声音不高,却极具穿透力,在殿内滚荡回响。
  “奉先帝口谕,于病中命我监国,辅国定策。”
  “今我当暂摄国政,以维社稷不乱。诸位大人,可有异议?”
  一语落地,太和殿内骤然炸开了锅。
  几名张家一系的大臣猛然出列,躬身拜倒在地,高声道:“太子殿下乃嫡出皇储,自幼聪慧仁德,德高望重,应顺天命、合人心,立即登基为帝,以安天下!”
  又一人附声:“国不可一日无君,朝局震荡,人心不稳,唯有太子殿下登基,方能庇佑魏国盛世太平!”
  这些人话音还没落,另一侧有皇子一派的重臣陡然站出,沉声反驳:“太子虽为储君,但皇上遗诏尚未公开,传位于谁尚有疑问,岂可仓促夺权、践踏祖制?”
  “是啊!”
  另一位朝臣面色凝重,“皇上尸骨未寒,太子殿下便急不可耐地坐上龙椅,这般举措,岂非让天下人心尽失?”
  两派人马,剑拔弩张,唇枪舌剑,朝堂之上登时一触即燃。
  就在此时,一阵沉闷的金铁交击声自宫外逼近,沉重铿锵、如千军压境,震得殿瓦嗡鸣、地砖轻颤。
  守在门口的侍卫脸色一变,还未来得及反应,殿门已被轰然被推开。
  一身银甲的张大将军阔步踏入殿中,披风猎猎,甲胄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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