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小宫女引着沈星晚走了许久,好容易见到广安公主,她正坐在御花园一角的亭子里,摆弄着风中颤抖的繁花。
沈星晚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跨进亭中,急切地福身见礼,开口问道:“公主殿下可知道太子妃那事儿,可有内情?”
广安公主抬眸,神色凝重,面色也不好看。
她轻轻拍了拍身边的石凳,示意沈星晚坐下。
“唉,我也是刚得着信儿。”
她凑近沈星晚,压低了声音:“我听说昨儿夜里,陆玉芝吃了一碟子雪花酥,就突然不行了。”
“那场面,乱得没法说。东宫的人吓得够呛,赶紧把太医院的太医全叫了去。”
广安公主叹了口气,又说道:“可等太医们火急火燎地赶到,陆玉芝早就没了气儿,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回来了。”
沈星晚心里“咯噔”一下。
雪花酥?
这东西怎么会要了陆玉芝的命?
她皱起眉头,“那雪花酥是哪儿来的?可有头绪?”
陆玉芝身为太子妃,身边伺候的人肯定不少,东宫防卫森严,能在她吃食里动手脚,绝非易事。
这雪花酥的来历,多半就是解开谜团的关键。
广安公主无奈摇头,伸手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丝,说道:“这我还真不清楚。”
“眼下就只知道这事是昨儿夜里突然发生的。现在东宫乱成了一锅粥,太子震怒,如今正到处追查呢。”
“这事儿邪乎得很,到底是什么人,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透过重重守卫,令东宫里的太子妃突然暴毙,实在是可怖。”
“你呀,也得处处小心着点儿。”说完,她后怕地看了沈星晚一眼。
沈星晚点了点头,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着哪里很不对劲。
她望着亭外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花枝,思绪纷乱如麻,这宫里,恐怕是又要起风波了。
广安公主叹了口气,有些唏嘘。
“你说这太子,可不是倒霉到家了嘛!”
“先是自己被幽禁在府中,空有太子之名,却什么也做不了,然后呢,侧妃唐琳儿又传出流产的消息。”
“唉,原本想着陆玉芝好不容易有了身孕,这东宫里也能添点喜气,冲冲晦气,结果谁成想竟然一尸两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暴毙了,真是世事无常啊。”
沈星晚心中猛地一震,讶异望向广安公主。
“唐琳儿流产了?”
她着实没料到这看似平静的后宫之中,竟悄然发生了这么多变故。
唐琳儿流产可不是一件小事,而她竟对此一无所知。
广安公主见她这般反应,一脸的纳罕,微微皱眉上下打量了沈星晚一番,“她不是你妹妹么?这么大的事儿,你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
沈星晚心中翻江倒海一般,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流产...雪花酥...雪花砒霜......
这几者之间,难道有什么联系?
电光火石间,她心下已有了决断。
唐琳儿此前在东宫的遭遇她多少知道一些。
陆玉芝那般娇纵的性子,岂能容得下她,唐琳儿在东宫必然是受尽了委屈的。
以唐琳儿的心性,极有可能心生怨恨,继而将雪花砒霜掺入雪花酥报复。
毕竟,雪花砒霜与雪花酥上的糖霜极为相似,若有人存心混淆,几乎无法辨认。
想到这儿,沈星晚神情愈发凝重。
她微咬下唇,抬眸望向广安公主,轻声问道:“那唐琳儿如今怎样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可还好么?”
“不知道。”
广安公主奇道:“她好不好,你这做姐姐的自己去瞧瞧不就知道了,还用得着问我么?”
沈星晚心乱如麻,没有解释什么,只垂首匆匆向广安公主拜别后,便径直朝着东宫赶去。
一路上都能瞧见匆匆往来东宫的宫人,太医和官员,想来那东宫里,如今正乱得很。
踏入东宫,往日的繁华仿佛被阴
霾所笼罩,竟处处透着压抑阴森的气息。
沈星晚悄然来到唐琳儿的房间,房门半掩着,屋内光线昏暗,几缕残阳挣扎着从窗棂缝隙挤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
如意见是沈星晚,仍是规矩行了礼,唤了一声:“王妃。”
沈星晚没有理会她,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唐琳儿正坐在窗前,听到声响,缓缓转过头来。
视线相交,沈星晚怔了一瞬。
眼前的唐琳儿与记忆中的模样判若两人。
曾经的唐琳儿,宛如春日里初绽的花朵,看上去很是娇柔纯真。
她眸子总似清澈湖水,笑起来时两个浅浅梨窝,仿佛能盛下世间所有的美好。
从前在沈府时,她表现得温柔怯懦,遇事总是惊慌失措,习惯性地寻求他人庇护,好似惹人怜爱的小鹿。
可此刻站在她眼前的唐琳儿,周身散发着一种冰冷决绝的气息。
她眸若寒潭,冷冽刺骨,让人不寒而栗。
原本柔和的姣好面容仿佛被时光重新雕琢,变得坚毅中透出些许凌厉。
她唇畔微微上扬,挂着一丝冷笑,甚为凌厉狠辣。
沈星晚深吸一口气,按捺心中讶异,走上前,轻声问道:“唐琳儿,陆玉芝的事,是不是你做的?那雪花酥里的毒,可是你下的?”
她声音虽轻,却忍不住微微颤抖着。
唐琳儿看着沈星晚,眸光没有丝毫回避。
嘴角冷笑愈发明显,没有丝毫犹豫地,她直接承认道:“是我。”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带着恨意。
“她害死了我的孩子,我怎能放过她?这是她应得的报应。”
沈星晚心下一沉,焦急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这可是杀人重罪,一旦被发现,你和沈府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啊!”
唐琳儿不以为然,缓缓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到沈星晚面前,目光直直地盯着她,冷冷开口道:“姐姐,我劝你别管闲事。”
“不想被牵连的话,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这才是保全沈府的最佳做法。”
她眸中警告意味甚浓,仿佛在向沈星晚表明自己的决心。
那股狠劲与曾经柔弱的她判若两人。
沈星晚望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唐琳儿,心中五味杂陈。
她能想象到唐琳儿在东宫所遭受的委屈与磨难。
那些痛苦如同一把把利刃,将曾经那个柔弱少女彻底抹杀。
她不知该如何劝说唐琳儿,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沈星晚看着眼前的唐琳儿,心中的恨意与担忧交织。
回想起前世唐琳儿与魏子麟狼狈为奸,害得她全家覆灭,这血海深仇她从未忘却。
可眼下唐琳儿身为沈府之女,若因胡作非为惹下大祸,沈府必定会被她牵连。
沈星晚强压下心中恨意,尽力柔和了语气:“唐琳儿,你比谁都更清楚,此事一旦败露,沈府上下全都得为你陪葬。”
“你若还念及沈府的养育之恩......”
“我的好姐姐,你少在这假惺惺了。沈府?不过是我暂居的容身之所罢了。”
唐琳儿冷笑,打断她的话,眸中满是不屑。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儿报仇,谁挡我路,我便让谁死。”
沈星晚还想再劝,“你这是自寻死路,还会将沈府拖入深渊!难道你就忍心看着无辜的家人受牵连?”
“家人?呵......”
唐琳儿笑不可遏,高声唤道:“如意,送客!别让她在这里聒噪,坏了我的兴致。”
如意赶忙走上前来,对着沈星晚微微欠身,“沈王妃,请吧。”
沈星晚浑身发抖,愤然望着唐琳儿。
这个前世心如蛇蝎的女人,如今依旧冥顽不灵。
她深深看了唐琳儿一眼。
“唐琳儿,你好自为之,别把事情做绝。”
言罢,她转身阔步离去,每一步都带着决然。
沈星晚心中暗忖,绝不能让唐琳儿做的蠢事毁了沈府。
她心事重重地回到摄政王府,径直回到房间,坐在桌案前双眉紧锁,烦闷不已。
一旦唐琳儿投毒之事败露,无疑是给了魏子麟和皇贵妃一个绝佳的把柄。
他们定会如恶狼般疯狂报复反扑。
经过上回一役,太子一党官员被拔除甚多,沈氏在朝中树敌不少,到那时,整个家族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她思绪如麻,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却又难以理出一个清晰的头绪。
一会儿想着如何在事发前销毁证据,一会儿又琢磨着怎样提前与朝中势力斡旋以求庇护。
可无论走哪一步,都有诸多难以解决的难题。
她愈发焦头烂额,一颗心似被无数绳索紧紧缠绕,憋闷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门扇“吱呀”一声被推开,绯云神色匆匆地快步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