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叶卫昌见孟之忧愁地连连叹气,正要上前宽慰她,却被佐柠抢了先。
“小姐放心,以时将军的能力,咱们一定会胜利的。”佐柠的声音很轻柔,像是给孟之吃了一颗定心丸,“倒是小姐您的脸色……不太好,快些去休息吧。”
孟之摇了摇头:“我还不困,听说今日出兵是昨日的三倍,我害怕他们回来的时候膏药不够用,我还是再做一会儿吧。”
佐柠也坐了回去陪着孟之一起:“唉,这一仗才是真正地打了起来,以后的日子呀,怕是一日比一日艰苦了。”
不知怎么的,孟之的脑海中闪过无数血腥的场面,战场上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丰、锦双方的战旗也浸泡在血水中,不知道谁赢了,但又感觉全都输了。场面一转,就连他们驻扎的军营也空空荡荡、毫无生机。
她的心跟着变得十分沉重起来。
她承认,自己又一次害怕了。
帐外有人求见,孟之收回思绪将人请了进来。
那人是时荣泰的一个部下,名叫史松柏,是此次皇帝钦点的副将。
听史松柏说,时荣泰出发前实在是放心不下孟之便将他留了下来,让他送孟之回去。
“回去?史将军,我爹不是都答应让我留下来了嘛。”
看史松柏实在是有些为难,孟之问:“这次的战况会很激烈吗?”
考虑到孟之一个女子估计不懂什么排兵布阵、兵法计谋,史松柏只好点了点头:“大将军说,这回有场硬仗要打了,并且连大将军也不太能估计结束的时间。”
“这么突然!”佐柠说出了孟之的心声。
营帐外面一阵哄闹,十几个医师医女被挤进了屋。
“你们干什么呢!还不快出去!”史松柏指着他们厉声呵斥。
“将军,您说的可是真的?这一战我们会输吗?”有一个中年医女小声地问。
其他人虽然没有说话,但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了史松柏的身上。
孟之知道,这次随行的医者有很大一部分都没有做过战场后方援助工作,他们跟自己一样害怕。
“你们听谁说的!别胡说!”史松柏生气了,“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该干嘛干嘛,都记住了吗!”
史松柏正要将这些人轰出营帐,突然一阵刺眼的光亮透过帐子,照得整个营帐内都亮堂堂的,紧接着传来一声巨响。
“这么快就交上火了!”佐柠双眉紧蹙。
又是一阵炮弹的轰鸣,孟之感觉他们所在营地的地面都跟着颤抖了起来。那声音听得她无比心焦。
这炮弹是他们的还是打向他们的?
看史松柏面色铁青,她觉得实际情况可能不太妙。
史松柏赶走其他医师后继续劝说孟之:“小姐,事不宜迟,我们快些出发吧。”
原先孟之留下的态度还比较强烈,但是说实话被这么一番炮弹轰炸过后她有些犹豫了。
她是个普通人,当然贪生怕死。并且,她这一世还没有拿到甲等成绩,要是就这么死了的话回到中天也是绝对不会好过的。
心底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次的空灵音色还带着些许安定的效用:“不能回去,否则你做的这一切就要前功尽弃了。”
“可是结果要是真的很糟糕,不是同样也前功尽弃了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孟之在心底回复。
“你这是自私。外面还在拼命的将士们尚且没有退缩,你又凭什么这么轻易的就想放弃?况且这还是刚开战,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难道你对时将军没有信心吗?”这还是孟之第一次听见心中的那个声音生气。
“小姐,性命为大,您要不听大将军的跟着史将军先走吧?要是您有什么三长两短,时大将军肯定会非常伤心的。”
佐柠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丰国有着威力这么强劲的炮弹,要是一炮轰到他们的营帐……那结果简直不敢想象。
她不会武功,跑也跑不快,唯一会的就是做些金疮药再抓些退烧药了,金疮药的配方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而能用到的药材她也买了很多,现在都在仓库里堆着呢……
或许,自己在或者不在,并不能改变什么。孟之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济世的英雄,她只要带点脑子,就知道应该先保全自己的。
突然,肩头上一暖,孟之扭头看到叶卫昌站到了自己的身边。
“卫昌,你害怕嘛?”孟之声音带了些哭腔。
“我不怕,我心疼。”
叶卫昌的手上的温度从孟之肩头传到了她的心底,她突然就有了力量。
“无论夫人做什么决定,我都陪着你。”
孟之点了点头。
正当史松柏以为孟之被说动了的时候,孟之转身坐回了小凳子上。
“我腿软了,就不走了。史将军请回吧,养精蓄锐才能勇猛杀敌。”
第149章 “你不是死了吗?”
众人都对孟之的决定感到意外,但是看孟之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
如史松柏猜测的一样,这一仗打得十分漫长——只是对没亲眼见证过战争的孟之而言。
五日后,晨光熹微。孟之在睡梦中听到营帐外面久违的嘈杂声。她急忙穿上衣服起身去看,除了伤患面目普遍有些狰狞之外,其他人脸上挂着轻松与喜悦。
还好,没有输。
叶卫昌早就起床去给孟之准备早饭了。来了彩南,孟之有些水土不服,食欲一直都不是很好,所以叶卫昌每日都亲自下厨,给孟之煲粥做饭。
两人匆匆吃过早饭,急忙去伤患营帮忙了。
这次受伤的人更多了,其中有不少人已经是第二次光顾伤患营了,旧伤未愈,再添新伤。好多人都皮肤开花,血肉外翻。
孟之下手明明已经很轻了,可是对方的反应依旧十分剧烈,像被活刮似的。
“忍着点啊。”
“小姐,再、再、再轻点吧,比上一次疼多了。”
孟之应了下来,她神经紧绷,听着伤患们直抽冷气,她的额头上渐渐出了汗珠。
看来这次的交锋确实要严重的多,上一次包扎时大部分人面上都还云淡风轻的,怎么这一次都龇牙咧嘴的,特别是“二进宫”的几个老熟人,譬如痞流子耿子。
“时小姐,几日不见,手上力道大了不少啊。”耿子还嬉皮笑脸的,不过他的五官不受控制的在他那大脸上乱飞,这般模样还不如不笑。
孟之跟叶卫昌忙得脚不沾地,不眠不休干了两三天,才把分到自己手下的——其实是自己争取来的伤患挨个包扎了一遍。
她忙完之后去看了时荣泰,除了面上多了一些倦容,时荣泰也没受什么伤,只是在看到孟之衣裙上沾染的血迹时眉毛一挑,有些生气,一遍又一遍地说她任性。孟之放低姿态什么都受着,终于把时荣泰难得一起的小火苗给浇灭了。出了帅帐,孟之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往自己营帐走去。
肩上一沉,孟之扭过头看到叶卫昌将一件黑色的披风披在了她的肩上。之后叶卫昌绕到孟之的身前,伸出细长有力的手指认真地给孟之系绳带。
“谢了。”孟之快速眨了几下眼睛,移开了放在他手指上的目光。
离营帐老远,孟之就看到了佐柠,佐柠也看到了他们,往他们这边小跑而来。
“出什么事情了吗?”孟之看到佐柠面容纠结,眉间都挤出了纹路。
佐柠纠结了片刻,说:“我方才听我那个表哥说,咱们营中来了一个丰国人。”
“何时的事?”
“不清楚,好像有好几天了。”
孟之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佐柠口中的“丰国人”应该就是燕泽了。
“那人我认识,不是什么大事,根本翻不起什么风浪。你别太担心了。”孟之打了个哈欠拍了拍佐柠的肩膀。
“我知道的。可是小姐,我还听说那个人是小姐的……”佐柠看了看孟之身后的叶卫昌,然后尴尬地笑了笑。
孟之眼珠一翻,尽是无奈。这营中人除了时荣泰、自己和叶卫昌,根本没有人知道燕泽与她的关系……
等等,燕泽这个当事人自然也知道。对,一定是燕泽这个小人传出去的。
佐柠不知道孟之的心路历程,继续说:“小姐,听我那个远方表哥说那个人现在被时将军下令关起来了,这件事情您知道吗?”
孟之摇了摇头。
几日前她确实听到帐外有人在讨论燕泽,可是没想到燕泽竟然被关起来了,说实话孟之还有些意外。
“他现在被关在何处?”孟之拢紧身上的披风,问佐柠。
燕泽被关的地方有些偏僻,离战俘营倒是很近。这里守卫森严,好在看门的认识孟之,便放行了。
营帐中昏暗一片,只点着一根即将耗尽的白蜡。
燕泽手脚都被铁链拴着,隐约能看到手腕脚腕上被磨出的瘀血,他听到外面的动静却依旧背对着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