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这种话蒋京津也并不是第一次听到,偏偏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一阵恶寒,觉得浑身难受。
  她赶紧强硬终止话题,塞了几口蛋糕才稍稍压下去,但提到、或者想到跟傅元初有关的事情,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又开始涌上来。
  就好像某种秩序感被人打破,又不知道要怎么补上。
  以至于泡面煮了,零食和蛋糕也吃完了,甚至连已经提交的作业都翻出来再挑刺完善了,到晚上,荆磊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蒋京津还是下意识想点挂断。
  正准备上床的罗罗以为她太过专注,没看到震动亮屏的手机,提醒了一下:“京津,好像有人找你。”
  应过罗罗,顿了一下,蒋京津还是捞过手机,按了接通键放在耳边,没说话。
  “蒋京津,”那边果然是傅元初,简短的开场白,“我在你宿舍楼下。”
  寝室里另外三个人都已经上床,默契的没有说话,小小的空间里,似乎能听到通话的细微电流声。
  错觉中,蒋京津居然觉得傅元初的声音带着那么点生涩。
  没等到她的回应,顿了顿,电话里又传来一句:“林姨让我给你带点东西。”
  这人有病吧?
  刚才那点类似不知所措的情绪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蒋京津毫不留情按了挂断键,把手机倒扣在桌子上。
  但电话又一次进来的时候,她顿了顿,还是站起来,跟舍友打了个招呼,也没换衣服,捞起钥匙揣进睡衣兜里,出门下楼。
  明天就是周六,大家都没有要早早就入睡的想法,这会儿也还没到熄灯的点。
  听见门被轻轻拉上,罗罗从纱帐里探出脑袋来:“还是第一次见京津这样呢?”
  陈幸也附和,表示赞同。
  相处这么久,蒋京津给人的印象就是十足的人甜性子好,虽然时常语出惊人,但连面对徐子尧这种事逼都能尽量保持礼貌,完全是高能量的情绪稳定人。
  仔细算算,这还是第一次见她真冷脸和人生气。
  阿水则故作高深,拉长音调:“谁知道呢,当局者谜呐。”
  楼下。
  这个点正是人来人往的时候,宿舍楼下挺热闹。
  饶是如此,蒋京津还是一眼就看见傅元初。周围的景好像都被虚化,他自己一个图层,显眼得不像话。
  就像阿水说的那样,颜值和身高都很能打。
  蒋京津没空欣赏,仿佛傅元初身上有什么病毒,离人三步远就站定,硬邦邦撂下一句:“我妈让你给我带的东西呢?”
  一直有人刷脸进宿舍,“欢迎回家”的机械音一声叠一声,几乎快显出回声。
  “我编的。”傅元初倒是直白承认。
  蒋京津言语刻薄:“你怎么不说是来找我送你去精神病院的?”
  “也行,”傅元初仍旧是一副很好讲话的样子,“我打车还是你打医院电话?”
  这样百依百顺的说话模式,在他们的相处中并不少见。
  谁把对方惹毛了,就这么低头,当做道歉的白旗,用来释放想要和好的讯号。
  往常都很管用,毕竟也没什么非冷战不可的必要。
  但此时此刻,蒋京津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突然又涌起来,不是中午在阿水她们那里单纯的情绪起伏,而是实打实的负面情绪。
  宿舍楼下的路灯把路和人都照得亮堂,或许是她的睡衣太显眼,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总引得人侧目。
  屁大点事,她是疯了才要在这跟他掰扯。
  蒋京津是行动派,这样的念头浮上来,她转身就要走,对面的男人却早有准备,紧跟着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腕。
  甩了两下,没挣脱,蒋京津也只好停下了。
  这样的情绪里,她反而显得平静,还能寒暄一句:“你把荆磊手机拿了?”
  “嗯,”他顿了一下,往旁边偏一点,挡住风口,“不冷么?”
  语气不像刚才那样带着散漫,倒是透出点妥协的意味。
  “你管我冷不冷,”蒋京津终于能甩开他的手,说话依然硬邦邦的,“你早点走我就不冷了。”
  “这么凶呢?”傅元初轻笑一声,接着话锋一转,没再跟她兜圈,“你今天是不是不开心了。”
  还是和平时一样的表情,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冷淡,或者是蒋京津常说的装,话语确实实打实的、让人避不开的认真。
  蒋京津没说话。
  傅元初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她的默认:“是因为徐子尧?”
  仍旧没得到回应,他顿了一下,“因为我下了徐子尧的面子?”
  傅元初看着沉默的蒋京津,眼神里透出几分异样的情绪。
  再开口的时候,他要笑不笑:“还是因为我在他面前和你打闹,你怕他不开心?”
  第22章 轻咬住他的食指指尖
  宿舍楼下的人渐渐少了一些,背景的机械音也变得稀疏,有风吹过,树影晃得路灯光轻轻荡。
  一股挺强烈的割裂和空虚感再次包裹住蒋京津,她想从傅元初给的选项里挑一个,大不了就蒙,偏话又一下子在嘴边止住。
  他说的都对,也都不对——
  实际上蒋京津自己都不知道,今天这场格外漫长、又格外难以开解的别扭,到底是从何而来。
  下午吃饭的时候,看她情绪不对劲,阿水她们以为她是因为在人多的地方被“戏弄”,觉得社死,劝她说或许傅元初也只是为了给她解围。上次徐子尧跑到她家小区外面的早餐店,任谁看都觉得是居心不良。
  蒋京津当时点点头,说她懂的。
  尚且只类比平时,对她和傅元初来说,这种你遮我眼睛一下,或者我踢你一下,都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
  但是今天,蒋京津突然因为这样的打闹,莫名其妙地控制不住情绪。
  像某根神经下意识被不知名的力量扯到紧绷,她很努力地想要找出最开始的死结,但再怎么找,都只能让结变得更乱更紧,不得章法。
  烦躁是因为不得解惑,是因为隐隐约约中,能感觉到有什么事情正在失控。
  而即使不知道是什么,她也仍旧害怕这种失控。
  几瞬呼吸后,蒋京津终于打定主意,抬眼,看向傅元初:“你扯别人干什么?”
  挺冷硬的语气,完全是冷暴力的前奏。刚说完,蒋京津就已经做好要大吵一架再互相拉黑的准备。
  一个人几乎完全参与另一个人从出生到现在为止的生命轨迹,那默契和习惯也自然可以开出另一端的刀刃。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蒋京津可以选择和傅元初从头溯源掰扯出一个结果,当然也可以破罐子破摔,用他最接受不了方式来终止对话。
  问句一出口,谁也没有说话。
  是蒋京津促成的这种沉默,她当然率先适应,正想着要再说一句别的什么讨嫌的话,一阵更迅猛的风突然吹过来,顺着珊瑚绒的睡衣缝隙吹进来。
  蒋京津被激得一下打了个喷嚏。
  “你脑子没问题吧?”
  果不其然,傅元初接的不是什么好话,只是语气不疾不徐,怎么听都不像是要跟她吵架的意思。
  “嗯?”蒋京津皱眉,下意识道。
  没理她,傅元初脱下外套,罩在蒋京津身上。
  他表情依旧冷硬,唇角也崩得很紧,显然是生气的。
  看她半天不动,傅元初伸手,把那件对蒋京津来说宽大过头的外套拢起,等她下意识地把袖子也穿进去,尤嫌不够,拉链也拉到顶。
  即便里面穿的是秋冬季的睡衣,蒋京津穿傅元初的外套,依旧像小孩儿偷穿大人的衣服,手被完全包在长出不少的袖子里,下巴也被领子埋住。
  看蒋京津一副呆愣的模样,傅元初嗤笑:“你不是说自己有一万件睡衣,怎么在学校就装起穷来?”
  还没有在家时候穿的厚。
  蒋京津回过神来,语气依然不好:“你赶紧走了我就不用吹风了。”
  只是这样一来,刚才想好的“手段”就这么自然地崩塌一角,她又轻易被傅元初牵着走。
  “现在冷的是我才对吧?”
  外套给了她,傅元初里面也只剩下一件黑色的薄卫衣。
  蒋京津撇撇嘴,还是那句:“那你赶紧走……”
  “别人?”话没说完就被傅元初打断,话题就这么突兀又直白地重新绕回去。
  周围已经变得安静许多。他偏了下头,直直盯着蒋京津看,表明了今晚必须要得到一个答案。
  “什么别人?”
  “徐子尧,”傅元初顿了一下,“什么叫我扯别人?”
  算是挺冲的问话方式,因为他问得很认真,反而让人没办法顶回去。
  蒋京津上个问题都没理明白,又一个新的问题抛过来。她颇有些困惑,问他怎么非要揪着这句不放:“就字面意思啊。”
  她没有否认徐子尧是“别人”。
  他们是他们,别人是别人。傅元初的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能稍微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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