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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卞持盈掀掀唇角,没有回应,似是对他这样的话感到无语。
  荣屿青一案虽已落幕,可晏端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依旧觉得卞持盈不对劲,虽然那晚宗豫有劝过他,他也暂时摒弃了那莫名其妙的直觉。
  但——但那夜过后,卞持盈不对劲的直觉愈发强烈,常在脑海里徘徊往复。直到今日,直到今日晏端看到卞持盈的第一眼,他便敢笃定:卞持盈真的不对劲。
  “我给陛下准备了一份礼物。”卞持盈含笑说:“陛下一定会喜欢的。”
  晏端眉心一跳,他转头看着卞持盈,警惕问:“什么礼物?”
  “新年礼物。”
  “你分明知道朕说的不是这个!”晏端伸手握住她肩头,制止她的步伐,语气急躁:“卞持盈,是什么礼物?”
  卞持盈不紧不慢回身,与他面对面,看着他急切烦躁的神色,她忽然笑了:“到时候,陛下就知道了。”
  她说完,撇开晏端的手后,便慢悠悠离去,留晏端一人站在园子里愣神发呆。
  “卞持盈——”晏端追了上去,他气息微喘:“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
  皇后负手往前,对他的话罔若未闻。
  晏端大怒,他伸手欲抓卞持盈,却被一个耳光打得眼冒金星。他脚下趔趄两步,险些跌倒。
  卞持盈收回手,看着茫然震惊的晏端,她轻笑一声:“陛下好好儿歇一歇吧。”
  她看向晏端身后的晏一:“照料陛下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晏一惶恐跪下:“小的明白。”
  等卞持盈走远后,晏端这才回过神来,他怒吼出声:“卞持盈——你好大的胆子!”
  回到乾清殿,晏端气急败坏,砸了不少器具,满地狼籍。最后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卞持盈……她竟敢……竟敢……她混账!她好大的狗胆!”
  他脸色涨得通红,眼神里带着极端勃发的恨意。
  早知道……就不该让小舅舅留情,就该让卞持盈身首异处!留全尸?她也配?最好是让野狗疯狂啃食她的尸首,将她咬得血肉模糊才是!让她曝尸荒野才是!
  待冷静下来,晏端回过神扫视四周,才猛然惊觉乾清殿空无一人。
  他突然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于是他跌跌撞撞起身来,冲向殿门。
  “来人!”他惊慌失措欲跑出殿外,却被两把长刀拦住,锋利的刀刃闪着光,杀意凛凛。
  门口侍卫的声音冷漠无情,不夹带任何情绪:“殿下说过,陛下还是在乾清殿休养生息吧,不必担心朝事。”
  【作者有话说】
  慈母有败子,而严家无悍虏(出自《韩非子内储说上》)
  第72章 斩将搴旗
  ◎那就一起死吧!◎
  皇帝龙体抱恙,于乾清殿修身养息,任何人不得叨扰。
  众人纷纷上书陈情,无非就是担心皇帝、请皇帝保重龙体等等,还有个别的献上宝贵药材,以表忠心。
  当然,这些全都被皇后收入囊中,连一丁点沫都没有被皇帝看见。
  金銮殿外,弥深看着出殿来的中郎将,心里一动,便上前去:“殿下今日心情怎么样?”
  官员怕触圣人霉头,一般都会问上一嘴,故而弥深此举并无不妥。
  郭云毅仔细想想:“……和平日里一样。”
  皇后处理政事时,常常不苟言笑,其情绪内敛,鲜有外放的时候。
  弥深见状,只得轻叹一声,撩撩衣袖,提步往殿门走去。
  中郎将回头看了一眼这座沐浴在春光之下的殿宇,面上神情几经变化,最后归于平静。
  年轻的官员进了金銮殿,他眉目灼灼,衣襟整齐,身姿挺拔如松,俊朗飘逸,卓尔不凡。
  皇后朱批的间隙看了他一眼,接着低下头来,继续翻开下一本折子:“冷静下来了?”
  弥深行至条案前,看着条案后的她,他语气缓缓:“臣知错,请殿下责罚。”
  卞持盈垂眸看着笔下笔墨,嘴角勾起一抹笑:“弥卿看来还是没冷静下来。”
  弥深不喜欢这种若即若离、隐隐约约的感觉,他索性直言:“上回是我失了智,在殿下面前放肆耍性子,但那回,我并非是有意如此,也并非是恼殿下不给我来信,只是……只是想问一问殿下,何时,你我才能光明正大?”
  “光明正大?”卞持盈好笑地搁下手中笔,展臂扶案看他:“亏你还是谳决如流、洞察秋毫的大理寺卿,这样的话你也能开口?能不能光明正大,你不知道?”
  弥深看着她那双清透明亮的眼眸,语气忽然低了下去:“我不是不知道,这只是我的妄想,妄想……也不能吗?”
  卞持盈神色稍缓,她回想往日,发现自己的确对弥深总是不假辞色,偶尔温存,也稍纵即逝。
  “这段时日,是委屈你了。”卞持盈起身来,她指尖垂落在案上,显得柔软:“不过你放心,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承诺过的事,不会食言。”
  “我知道殿下是守信之人,但世事无常。”弥深目光落在她指尖上,脑中突兀想起那日他亲吻指尖时的画面——也不知道,那回留下的齿印,留了几日?
  “世事无常……”他努力回正心神:“我总是害怕变化,迟则生变,向来如此。”
  卞持盈:“你不用担心。”
  她笑意明媚,看着他,言之凿凿:“你想要的,很快便能实现了。”
  “上回荣屿青一案,你做得不错。”她自条案后坐下,语气清脆:“我虽不是沽名钓誉之人,但有人替我挨骂,也算得上是一桩好事。”
  弥深挑眉:“我早发现不对劲了,荣屿青城府那么深,怎么可能莽撞到要刺杀公主?”
  “小殿下没事吧?”他追问。
  卞持盈摇头:“宝淳没事,有事的是别人。”
  弥深即刻联想到闭殿“休养”的皇帝,他神色一惊,立马看向皇后:“你……”
  “嘘。”卞持盈笑着伸手比在唇前:“乖一点,别激动。”
  弥深顿时冷静了下来,他轻咳了两声,定了定心神。须臾,他问:“我需要做什么?”
  卞持盈撑腮,抬头看他,笑得意味深长:“方才,你瞧见中郎将没有?”
  ……
  皇帝病了?
  宗豫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不由感到奇怪,那晚见面时,皇帝都还好好儿的,怎么突然皇帝就病了?
  难道是因为卞持盈?他不忍下手,所以生了心病?
  宗豫不太喜欢这个侄子,有点蠢、又立不起来,不是当皇帝的好料子。早年间,有其妇卞持盈扶持,倒也勉强能入眼,只是终归,这天下姓晏,不姓卞。
  卞持盈此人……
  宗豫向来对聪慧之人很是佩服,卞持盈也不例外,若是能将她收为己用,是最好不过的事,收不了,那便除之而后快,决不能留她太久。
  自然,宗豫也明白,长安不是他的地盘,他所能为之事少之又少,且处处受掣肘,难以实现伟业。
  不过事在人为,宗豫不认为他会输。
  突然宗豫灵光一现,神色陡然变得难看起来。皇帝病了便病了,为何要闭殿不见人?
  “咚——”
  外边儿响起沉重的钟声,宗豫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他撑着身下床榻,想要起身来。
  一……三……四……五……
  七声!总共敲了七下!七下!
  宗豫心跳如鼓擂,他忍着笞刑后的痛意起身来,恰好心腹推门而入。
  “怎么回事?”宗豫死死望着心腹。
  心腹低头:“太后殿下……崩了……”
  宗豫喉头立即涌上一股血,他身子一软,瘫坐在床榻上,眼睛倏地一红,落下两行热泪。
  如今正值新年,该是阖家团圆的好日子,却没曾想……
  宗豫闭上眼,努力平复着情绪。
  然而晏端却没能平复下去。
  他疯狂地在乾清殿砸东西,噼里啪啦,物什碎了一地,满殿狼藉,竟无处下脚。
  “卞持盈!卞持盈她怎么敢!”当朝天子衣襟散乱,发髻乱成一团,发冠不知落在何处,狼狈不堪。
  殿内无人,晏端身处一片狼藉中,他扶着红柱,弯腰喘着粗气,额角青筋毕现。
  “她怎么敢这样……”晏端目光落在虚处,陡然落下泪来:“那也是她的母亲……待她如亲女的母亲啊!”
  的确,曾经在明王府时,卞持盈和宗映觉感情很好,如亲母女一般,二人同进同出,言笑晏晏,待对方极好,也极为爱护。
  只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晏端擦擦泪,跌跌撞撞走到殿门处,他抬手疯狂拍门,用力嘶吼:“我要见卞持盈!我要见卞持盈!让她立马来见我!让她……咳咳……让她立马来见朕!”
  乾清殿外,冷清寂寥,无宫人太监,只有侍卫守在门口,其面容冷峻,不为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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