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卞持盈看了她一眼,继而又将目光落在幼弟身上。
卞烨不是个犟的,他见此情形,哆哆嗦嗦将今日发生的事都一一道来。
“我去东新巷见......见娉娉,人没有见到,反倒是看见了一群恶狗......”他声音抖得厉害,却还是强撑着,打算把话说完:“然......然后......我看见、我看见三弟了......”
他像是回忆起什么可怖的画面,脸色霎时变得雪白,牙关发颤,再吐不出一个字。
卞持盈替他回忆:“三弟突然出现,那群恶狗直直扑向他,将他咬得血肉模糊,纵使他遍地打滚,试图躲开,却还是被咬断了一双腿,是不是?”
崔珞珠死死扶住桌角,被她描述的画面吓得面如土色。
“长姐派人监视我?”卞烨突然惊恐全消,瞪着上方,作怒目状。
面对他的质问,卞持盈面不改色:“不妥?”
卞烨一下气焰委顿,他嗫嚅嘴唇,到底没有说出反驳的话来。
见气氛凝滞,崔珞珠终于回过神来,勉强扯出一抹笑意:“烨儿,你长姐这么做,想必有她的道理。”
崔珞珠虽见识不多,但好歹在长安世族浸淫多年,能够理解卞持盈的行为。
卞烨其实心里也明白,然到底年幼不经事,故有些冲动妄言。
听了崔珞珠的话,卞烨敛了情绪,朝上方恭敬道:“方才是我不好,一时失言,长姐勿怪。”
“若没有监视你的人发现。”卞持盈看着他,平铺直叙道:“被咬断双腿的人,恐怕就是你了。”
卞烨大惊,崔珞珠亦是惊呼一声,提起的一口气险些没能落下来。
她望着皇后,如劫后余生般,问:“你的意思是,有人盯上了烨儿?还是盯上了咱们卞家?”
卞持盈反问:“家里有一位把持朝政的皇后,盯着卞家的人还会少吗?”
突然,门被敲响,外边儿响起迟月的声音:“殿下,国公爷来了。”
片刻后,卞允康进了屋来,他先是向卞持盈行礼,遂又狠狠瞪了一眼卞烨,指着其大骂:“平日里让你好好读书你不听,这下倒好,出去见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惹来了祸事!真是混账东西!”
卞烨梗着脖子顶嘴:“娉娉才不是莫名其妙的人!”
娉娉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据传闻,此女才华横溢,戛玉鸣金,不是寻常女子。她是卞烨的红颜知己,二人之间清清白白,只在一处吃茶赏花,吟诗作*画。
闻卞允康所言,足以看出他对卞烨和娉娉往来十分不满,又观卞烨初时支支吾吾,有所隐瞒,可见他是瞒着众人偷偷与娉娉见面。
“好了。”卞持盈开口制止卞允康训人:“父亲勿恼,消消气。”
卞允康当即敛了怒意,在一旁坐了下来。
卞持盈看着神色各异的三人,思忖片刻道:“有人用娉娉做诱饵,将阿烨引去东新巷,却在巷中设下埋伏,只要阿烨赴约,等待他的将会是一场鲜血淋漓的噩梦。”
“而这事被我的人察觉到了。”
她语气不疾不徐,像是在说一件小事:“恰好卞炜在附近,我的人将卞炜引来,替阿烨挡下了这场灾祸。”
语毕,屋中无一人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卞烨才哑声道:“纵然我与三郎有诸多龃龉,但此举......会不会太过分了?毕竟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的。”
崔珞珠点点头,也赞同他的话。
卞持盈笑,她偏头看向卞允康:“父亲也这样以为吗?”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26章 此恨绵绵
◎卞持盈牙关一松,呕出一口血来◎
卞允康摇头:“你做事向来有分寸,绝不会这样波及无辜。”
“卞炜此人,见利忘义,阴险狡诈。”卞持盈看向卞烨:“早年间还未分家时,他对你使过大大小小的绊子,但你从不记仇,在你看来,你们只是小打小闹,可在他看来,你们似是有深仇大恨。”
“彼时在东新巷,情况危急,我的人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能祸水东引。”
“或许你仍想说一码归一码,不该如此行事。”
卞持盈微微一笑,眼底一片薄冰:“但我的人对你日夜监视,早就发现卞炜包藏祸心。他见你出了门,便带上麻布袋,和一根儿臂粗的绳索,经查,他打算暗地里对你伏击,将你敲晕后捆紧,装进麻布袋,丢进偏僻的枯湖里,让你死在湖底,不见天日。”
“阿烨。”
她意味深长问道:“这就是你所谓的‘打断骨头连着筋’吗?卞炜可不这样想。”
卞烨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力辩驳。
崔珞珠震惊到失言,倒是卞允康理智尚存,他看向上方:“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
卞炜被恶狗活生生咬断双腿,卞澜怒急攻心卧病在榻,家中一团糟,卞允康不得不告假留家整顿。
虽受伤的是卞炜,但卞持盈还是要将此事查个明白,索性宫中无事,她打算在国公府小住几日。
暗卫去查过,娉娉当日并未出门,行径正常,可见她什么也不知道。
那群恶狗也早就被百姓打死仍在枯湖中,此事首尾皆莫名其妙,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卞持盈思量过后,派出暗卫中最擅打探情报的青四去查探此事。
青四是皇后近卫“数峰青”里行四的暗卫,擅刺探、隐匿、跟踪。
作为皇后,卞持盈有两支暗卫,一支“数峰青”,一支“九道雪”,暗卫各十名。这些暗卫是从她很早之前就开始笼络搜罗到手的。
算算时日,甚至可以追溯到她还是明王府世子夫人的时候,从那时起,她就琢磨着要打造一支属于自己的近卫。
经青四探查,有人兜兜转转曾利用乞丐、小贩数人,接近娉娉的熟人,收买其向卞烨传递虚假的赴约消息。
卞持盈闻言很是惊讶,收买娉娉的熟人并不是一件难事,为何要费尽心思利用收买数人?她陷入沉思,无果,遂又看向青四:“幕后之人是谁?”
青四:“是荣家人。”
开国侯?卞持盈拧眉,心中存疑。
她与开国侯并未有明面上的交锋,若非要为开国侯此等行径寻个由头,那便是荣策先了。
□□策先一案已过去有一段时日了,开国侯怎会等到现在才动手?
对开国侯而言,荣策先不过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酒囊饭袋,且开国侯擅隐忍,城府极深,心思颇多,不会为了个银样镴枪头贸然出手。
“先按兵不动。”卞持盈不肯冒险,她疑心有人祸水东引:“盯紧卞家每一个人,及时回禀。”
......
潘娇又在作妖,婶婶戚阅竹手段太柔,镇不住她,否则当初也不会任由卞澜宠妾灭妻了。
卞持盈派迟月去镇宅,辅佐戚阅竹掌家。
而卞允康则是陪着弟弟卞澜,希望其能早日解开心结。
听说卞炜醒了,得知没了双腿后,他大骂卞烨,辱骂之词简直不堪入耳。
迟月赏了他几个巴掌后,拿臭布堵住了他的嘴,还将他欲害卞烨性命之事公之于众,众人闻之震惊。
卞府有迟月坐镇,她向来有分寸有主意,卞持盈并不担心。
小住国公府这些日子,卞持盈并未闲着,每日亲自教导弟弟妹妹,可谓是用心良苦。
崔珞珠倒是很是高兴,笑容满面,连走路都生风。
只是苦了卞知盈和卞烨,兄妹二人面对严厉的长姐,想哭都哭不出来。
不过,有了卞持盈几日教导,卞知盈和卞烨也颇有进益。
崔珞珠对此满意极了,将卞持盈夸得天花乱坠,又夸这兄妹二人专心致志听着教诲,进步颇大。
卞知盈面如死灰地趴在桌上:“长姐严苛非常,真是恐怖如斯!我和阿兄想不进益都难!”
说罢,她忽然来了精神,一脸期待地看着崔珞珠:“对呀!长姐本事大得很,娘可以去向她请教如何管家!”
崔珞珠讪讪一笑,借口有事,慌忙离去。
卞知盈鼓了鼓腮帮,又趴了下来,眉眼幽怨。
“娘子快别恼了。”贴身丫鬟哄她:“听说皇后殿下要回宫去了。”
卞知盈眼睛一亮,坐直了身子看去:“当真?”
她眼珠转了转,作势要起身来:“长姐要回宫了,我再去见见她,同她道个别!”
卞知盈刚来到芙蓉楼,便看见崔珞珠拉着卞持盈说话,她悄悄走近,伸长了脖子,露出耳朵来。
“宫中可是有什么大事?”卞知盈听见母亲这样问道。
“并无大事。”这是长姐的声音。
又听母亲问:“那何不再在家里多待几日?我有些......有些舍不得你。”
“......”
长姐没说话。
卞知盈一颗心提得高高的。
不要答应!不要答应!
“那我听母亲的。”长姐的声音带着浅浅的笑,却如一道惊雷劈在卞知盈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