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这般等着,也着实磨人。”
闻言,平安喜乐两人都有些默然。
皇帝的试探,她们都能看出,又何况是自家聪慧的姑娘。
“娘娘预备如何应对?”两人中平安总是更冷静些,见她没有失态,立即问道。
“我要,先好好的睡一觉。”
事越急,越要冷静。
摇光现在心乱如麻,根本不能定下心去思考。
“喜乐,点上安神香吧。”她说。
摇光觉浅,偶尔会睡不好,特意命人配了安神香。只是是药三分毒,所以并不常用。
眼下她说要用,可见是难以安眠了。
平安和喜乐两人心中分明,不由难过,点了香后,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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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光这一觉睡得很不舒服,只觉浑身都沉甸甸的。
她喘着气扯开被子,才总算舒了口气,可睁开眼后,头脑昏沉,竟比睡前还要不舒服。
“娘娘,您脸色不太好。”平安一直候在外面,听到动静立即就进来,一打眼就察觉出了不对,忙探手去摸她的额头。
“还好,没发热。以防万一,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她担忧的说。
“不必,只是没睡好。”摇光闭目,试图定神,但并不见成效。
她让人服侍她洗漱妆扮,虽然不舒服,但她睡够了,不想再在床上躺着了。
喜乐分外小心,上前侍候着边禀报,“娘娘,宁王殿下来给您请安,知道您睡着没让奴婢们打扰,一直在花厅候着。”
“等多久了?”摇光闭目说。
“约莫一个时辰了。”
“请他去正厅吧。”摇光吩咐。
宫女微讶,忙领命而去。
摇光不舒服,就没盛装,只是松松挽起发,而后簪了几朵绢花。
外面阳光正好,昨夜那场雨所带来的寒意只停留了一个清晨,就被随之升起的春日暖阳冲散。
今天又是一个温暖的春日。
大丰皇宫沿袭前朝,规模雄伟,恢弘壮丽。
只凤仪宫,便好似一个园林,内里楼阁无数,亭台起伏。似这样待客的花厅,便有好些个,分男客女客,有些待亲近的,有些待疏远的,各司其职。
凤仪宫正殿只在重大节日,朝中官眷来拜见时会启用,平时并不开启。
而寝宫正厅,往往是摇光和皇帝打发时间所在,很少接待外人。
往常摇光见宁王,都是在花厅,两人感情好,不拘其它,哪个花厅景致好,就在哪儿见。春日在海棠花厅,夏日去赏湖水榭。
因此,今儿个一听听宫女的话,周瑕就意识到,摇光的心情应该不太平静。
正厅外有一大棵玉兰,满树玉色,开的正盛。
周瑕知道这棵树,这是当今陛下特地寻来种在这里,说是玉兰清雅,正配皇后。
但他更知道,嫂嫂喜欢的,是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桃花。
周瑕伸手,将从御花园中过时,特意摘下的那枝桃花放在上座桌案上。粉色的桃花落在乌木檀桌上,越发娇艳芳菲。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靠近,周瑕转身大步走去,刚刚好在门外迎住摇光。
“嫂嫂。”
满目春日中,摇光看他垂首见礼。
眼前人有着与常人不同的银白发色,虽束于冠帽之中,但露出的发在略有些昏暗的室内扔分外现言,仿佛流淌着银白月光一般。他的眼眸暗处瞧着不显,但若明亮些,就能看出那份墨中透出的深幽绿意。
这般发色和眸色,虽与常人不同,却因那张过分俊美的面容而越加惑人。
纵使见过许多次,摇光还是不由瞩目欣赏片刻。
但也只是片刻,晨时发现的事情让摇光心神疲倦,便也就没了耐心赏美之心。
“你来了。”她说,语气倦怠。
“昨夜下了雨,我担心嫂嫂身体不适,是以一下朝,禀过陛下后,我就来看望嫂嫂了。”
周瑕老老实实的如实说道,抬眼关切的看向摇光。
“嫂嫂面色倦怠,可是不适?”
摇光欣赏的看去一眼,说,“还好,只是没睡好。”
说话间她抬步入了屋内,一眼就瞧见了那枝桃花。
“你摘的?”
“从御花园路过,见开的好,便折了一枝给嫂嫂送来。”
第2章 “皇帝不是想要一个子嗣吗?那就给他。”
“不错。”
摇光落座,伸手捻起桃花。
一抬眼,平安和喜乐守在门外,别的宫人都离得远远的,给两人留下了说话的时间。
从这里能看到那树玉兰的侧枝,穿过敞开的门框,景致美的好似一幅画。
但再美的画,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摇光低头,欣赏着手中的桃花,说,“你知道了。”
她说的很笃定。
“是,昨夜我就收到了消息,陛下酒后,临幸宫女梁芷。我已经让人去查那个女人的出身来历了。”
“怎么,你不帮我杀了她?”听他说完,摇光却不由想起了早上平安和喜乐的话,不由笑道。
“嫂嫂要杀吗?我都听你的。”周瑕略有些忐忑,忙道。
摇光抬眼看着他,忽然笑了。
“不杀。”她说。
周瑕心下一定,笑道,“我猜嫂嫂也不会。”
他的嫂嫂外柔内刚,虽是女子,却恩怨分明。
这次的事那宫女虽在其中,可事情的起因,终究是因为皇帝。
摇光只是垂眸看着桃花,好一会儿都没再说话。
周瑕便就看着她,安静陪伴。
“阿瑜。”好一会儿,摇光轻声开口,“做好准备吧。”
“是。”周瑕一口应下。
“嫂嫂准备如何做?”
“皇帝不是想要一个子嗣吗?那就给他。”摇光声音很轻,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周瑕骤然抬眼。
别人不知,他和摇光却是最清楚的。
皇帝此生都不会有子嗣。
“是。”他沉声应道,没有丝毫迟疑。
皇帝在位三年,朝中已稳,已经尝到了皇权的滋味。
在后宫,他不愿再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那前朝呢——
这些年为了给他的皇位扫清壁障,周瑕不知做了多少污糟事,等到不需要的时候,为了安抚那些朝臣,周瑾又会怎么做呢?
违背诺言,只是个开始。
即便现在的皇帝信誓旦旦,表示那些女人于他而言只是个消遣,若有子嗣,都会养在摇光膝下,不会损她丝毫尊荣。
可人心易变,现在的皇帝能违背当初的诺言,那以后的他,自然也可以违背现在许下的允诺。
与其困守苦等。
摇光更喜欢,先发制人。
云家就剩下她自己。
她不能死。
她死了,谁还会记得云家。
记得世代镇守边关,家中子弟个个忠义骁勇的云家。
她的祖父,父辈,还有兄弟姐妹们只怕都会被人遗忘吧。
云摇光不允许。
“喜乐,叫太医来。”待周瑕离开后,摇光唤道,轻轻按着额角。
近来她不想再应付皇帝,不然她可能会失态。
刚好她有些不舒服,那就好好修养一段时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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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同几位尚书商量好朝事,待他们退去后,殿内安静下来,皇帝起身踱步,忽然问,“孟二,你说昨夜的事,摇光会不会知晓?”
孟二是他的贴身内侍,自幼就服侍在他左右,闻言,心里还真不能确定。
那位皇后娘娘的心思,他可摸不透。
但皇帝既然问起,他自然要说不。
“陛下严令,谁敢乱说!一个个都会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娘娘绝不会知道的。”孟二安抚着说,“您放心就是。”
皇帝一想,的确如此,他不觉得这些侍候的内侍宫女们胆敢违背他。
“还是要小心,这件事万万不能让摇光知道。”他再次叮嘱。
“是。”孟二说,心下浮现一句话,却不敢出口。
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皇后早晚是要知道的。
陛下一心只想着隐瞒,若事情揭露,又该如何应对?
“一会儿让宁王过来一趟。”皇帝走来走去,到底心中难安,又道。
孟二忙应是。
不多时,得知宁王自凤仪宫出来,他立即带人去请。
犹记当年第一次见这位王爷,他还是宁王府一个不起眼的庶子,因为传自母亲胡女的白发碧眸被宁王所弃,在后宅过得连个下人都不如。
宁王府虽与大丰皇室一并姓周,却不是一家。
当初开国皇帝打天下,与彼时只是个草莽的宁王相识,后结为义兄弟,待安定了天下,因其战功无双,封为宁王,赐丹书铁券,世袭罔替。
虽是异姓王,但其权势无二,便是大丰皇室几经更迭,地位亦稳若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