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从小他就是不讨小动物欢心的体质,猫抓狗咬的,莫祈君与他完全相反,走到哪里都被动物蹭。
  “阿蛋!”
  她轻轻敲了一下黄狗的脑袋,“没大没小的。”
  黄狗闭了嘴,依然目露凶光。
  方铎无奈地说:“罢了,我就远观吧。”
  莫祈君虽然人在这边,但心思却还在林疏昀身上。
  本来想随便找个理由与他绕开这个疙瘩,结果人早就上马走了,莫祈君一想,自己不是还在生他乱讲话的气吗,怎么初六一回来这事都忘了。
  当即表示,她也不想理林疏昀了,方铎问起,她就说他脑子又抽风了。
  三人一狗由此不太和谐地上路了。
  此行的金阳路途有些远,本来按照常速没有十七八天是到不了的,可是打头的林疏昀不知道在着什么急,表面上情绪正常,表情如常,手脚却截然不同,挥鞭驱马,一个劲地赶路。
  结果只消十日出头,一行人便到达了目的地。
  年节将至,金阳这般大的地方,四处都开始有了年味儿,大街上张灯结彩,其乐融融,放眼望去尽是红火。
  依着要求,方铎为莫祈君与林疏昀准备了一处僻静的住宅,远离繁华的闹市中心,风景优美,环境宜人。
  安顿完毕,他又去大理寺汇报上交了部分失踪案证据以及失踪案所牵扯到的秘术师相关物品,其他搬不走的线索,他则在路上时就飞鸽传书过信息,三司之人应当早就派人去整合了。
  案子告破,一切勉强画上了句点,然而受害者的亲人们却只能等待再无归途的人了。
  理好心情后,回到府上,迎面就被一个声音叫住:
  “你还知道回来啊。”
  方铎干笑一声:“娘。”
  岦王妃柯静俞并未因这声叫唤而舒展眉头,语气还压着愠怒:“是为娘太宠你,你都无法无天了!留了一封信说去查案,结果什么人手都没带,一去就是半月,你是觉得我这一个娘不够气的是吗。”
  “是铎儿不孝,惹得娘担惊受怕了。”方铎自知理亏,认错倒是很快,又搂着母亲安慰道:“可是娘,这件非同小可的事成了烫手山芋,人人自危,总得有人去做啊。”
  “别人都不做,就你逞英雄,一股脑顶上去。”
  “娘您这话说的,是担责任,不是逞英雄。”
  看到母亲黑了脸,方铎忙道:“娘您别生气,看我给您带了什么?”
  他拿出一盒精美的胭脂,塞到柯静俞手里:“这可是瑶芳阁的胭脂,我提早了一个多月才定到的,娘您看看喜不喜欢?”
  启盖一嗅芬芳幽香,膏体细腻柔滑,的确是上上品,柯静俞怎会不爱,轻哼道:“感情你一个多月前就在策划这事儿了吧。”
  “怎么会!”方铎揽着母亲道,“就不能是我想给娘送吗?”
  柯静俞看破不说破:“我这关好过,待你爹回来,你照样要受家法。”
  岦王府的家法可不好受,一根又粗又长的木棍打在脊柱上,方铎皮肉结实,却也不愿遭这罪。
  他对着母亲服软道:“娘,您也不想大过年的,我走不动道,还要让人给我上药吧。”
  柯静俞自是宠他。
  二十年前,朝堂动荡,由于“除魔计划”,很多的王公贵族都受到了牵连,也是在那个时候,岦王方示与岦王妃柯静俞准备将刚会走路不久的方铎送到山野中的一处寺庙避免受到牵连,想让他躲一躲
  风头,等之后朝野局势稳定后再将孩子接回。
  谁料中途不知哪一环出了差池,方铎与山野失踪,柯静俞伤心不已,日日吃斋念佛,只盼佛祖保佑他在外面也能活得好好的。
  又过了几年,柯静俞诞下一女,只可惜那个时候她身子尚未养好,孩子没过多久就夭折了接连失子让柯静俞以泪洗面,眼睛因而落下病根,也没想过再要孩子。
  祸福相依,不久后出现了方铎的消息,并且就在灵源内,柯静俞欣喜若狂,方示也迅速出动人马暗中搜寻。
  最终在走失的第八年,方铎回到了岦王府。
  这个中艰辛只有方示与柯静俞知道,因而两人十分宠爱方铎,不舍得打,亦很少骂。
  唯一一次受家法还是他偷跑出去做事。
  没想到此番又是熟悉的行动,不同在于,这回留了信。
  刚知道此事后的柯静俞是又急又气又担心,这会儿算是冷静不少:“铎儿,你如今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娘都能理解,可爹娘是当真害怕再失去你,即便你武功高强,一个人也着实容易出差池,你可想过若你没回,或者没能按时回,爹娘该多心焦?”
  方铎也明白自己确实太自以为是,说道:“娘,我下次即便要离去,也一定会和你们亲口请示,身边一定带上至少两个仆从,你们不答应我一定不去。”
  柯静俞看得出他这次说的是真话,便道:“你去宫里探望太后娘娘吧,她老人家念叨了你好久,指不定想多见你几趟,你爹总不能强迫你去不得吧。”
  方铎与母亲一对视,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笑逐颜开,用力抱了抱她,拔腿就走,末了还留下一句:“娘,晚上等我回来吃饭。”
  太后的寝宫名曰慈安。
  整个宫殿不似其他的地方那般富丽堂皇,因太后不喜繁杂,只爱简约,就连头上的饰物都无比朴素。
  “铎儿终于舍得来看看哀家这个老太婆了。”
  太后的头发还没有全白,声音也是中气十足,一看就是身体特好的老太太,她拉着方铎的手,目光慈祥无比。
  方铎看着她,心里也有些动容。
  自从他被找回来之后,她就对他更加关照,常给他吃她做的糕点,糕点甜而不腻,味道一点儿不比外头卖的糕点差。
  “怪铎儿这段时日忙里忙外,都没来多看看皇祖母,铎儿惭愧。”他真切道,“接下来几天,铎儿天天都来陪皇祖母可好?”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铎儿可别骗哀家,今天你突然来,皇祖母没准备,赶明儿个,皇祖母给你做糕点吃。”
  “皇祖母您就别累着了,叫膳房去也是一样的。”
  “这哪会一样?铎儿既然来,皇祖母一定要亲手做给你吃。”
  两人说说笑笑,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太后突问:“铎儿啊,如今也到了年岁了,定亲没有?”
  方铎笑道:“还没呢,皇祖母,您基本每年都要问我这个问题不下十遍,我都会背了。”
  太后佯作不快地了瘪嘴道:“你老说没有,是没遇到心仪的姑娘,还是不想和哀家这个老太婆交底呢?”
  “怎么会?”
  方铎想起爹娘其实早就想要给他安排婚事,可他的心始终留了一处地方给少年时的那个少女,于是寻了各种理由拒绝。
  他笑意愈深:“皇祖母,您不用操心,也许再过不久”
  还没说完,通报的侍女突然跑进来:“太后娘娘,安国公夫人来了。”
  “嗯?怎么人都赶上今日了。”太后忍不住笑了,“让她进来。”
  方铎与她对视一眼,准备起身:“皇祖母,既然有别人到访,那铎儿就先离开了。”
  却被太后抓住了手:“你才待了多久啊,就想跑。”
  方铎立刻解释:“没有的事,铎儿只怕安国公夫人她有事要和您单独说,我在场岂不是不合适。”
  太后毫不见外:“有什么不合适的,这样,你怕尴尬就先去帘后等着,等她走了,接着出来陪皇祖母唠唠嗑。”
  通报之后,安国公夫人很快走了进来,后头还跟着一位年轻女子。
  她们一同在太后跟前跪下:“臣妇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金安。”
  “快起来吧。”太后对谁都慈祥,“小雅今日怎么想着来看哀家了。”
  安国公夫人名叫沈致雅,但她的长相并不算雅致,一双眸子又细又长,倒是有几分像狐狸的眼睛。
  “太后娘娘可还记得臣妇那位久病缠身的女儿?”
  沈致雅切切道,“因身子弱的缘故,她常年呆在家里足不出户,寻药十年终于有了大好转,今日她与臣妇恰好随夫君一同来金阳看医师,臣妇便想着,一定要带她来探望太后娘娘。”
  “就是那个一直都要靠吃药维持生机的可怜丫头啊?哀家倒是有点印象。”太后稍微思考了一会儿,从记忆中找到了些许片段,“她很小的时候,哀家是不是还抱过她?”
  “太后娘娘竟还记得这事,这真是叫小女受宠若惊。”沈致雅转头对年轻女子道,“杳杳,还不快给太后娘娘请安。”
  年轻女子依言从沈致雅身后移出来,青衫人瘦,因为过于单薄,背脊有些弯曲,的确不像个十足康健的女子。
  她款款行礼道:“祝杳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朝她招手道:“快起来,过来给哀家看看。”
  祝杳抬了头,露出一张温婉淡雅的面容,眉间三分淡愁,瞳中一段清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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