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沈时闻那时还颇为不服气,在那三个学生走后,质问宋知昭是不是不爱他了,还说什么“反正亲一口也不会掉块肉”这类的话。
最后经过他这一通小作小闹,自然是得到了宋知昭身体力行的教育。
他不仅被告诫身为‘师娘’要谨言慎行,不能教坏未来美术界的栋梁,还被警告如果再敢在学生们面前乱来,回家就要乖乖的躺在床上挨收拾。
事后,沈时闻揉着自己发痛的屁股直生闷气,那楚楚可怜之态自然是把宋知昭看得心软,抱着他哄了许久。而沈时闻偏生又很吃宋知昭温声细语诱哄他的这一套,只得勉强应允日后定然不会在学生们面前胡来。
而沈时闻也一向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近来确实稍有收敛。他现在每日来到画室后,都会径直走到沙发旁坐下,然后窝在里面刷手机视频或者闭目养神地听会儿歌,可谓是要多安分守己就有多安分守己。
可他这一收敛,倒是让平日里靠吃他们狗粮度日的三个学生不淡定了。
尤其是最早发现他们二人疑似恋爱关系的田宇昊,这几日几乎连画画的心思都没了,他那双眼整天就一个劲儿地在宋知昭和沈时闻两个人身上来回打转,试图发现其中端倪。
而今日当他发现明明已经过了往常时间许久,可他们‘师娘’却依旧没有出现在画室时,就更加生出了几分好奇。他干脆连画也不管了,一个劲儿地探头向窗外张望,试图看到人的身影。
许是他动作幅度太大,让宋知昭的目光直接向他投去。
其实宋知昭早就发现他这位学生的反常了,前两日还能做到静观其变、默不作声,但今日他终于忍无可忍了。
他走到田宇昊身旁,屈指轻敲了一下人画架,冷声问道:“田宇昊,你这几天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要是身体不舒服,可以请假回家,等休息好了再过来上我的课。”
这三位学生从未见宋知昭这般严肃过,纷纷停下手中画笔,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而被当众点名批评的田宇昊更是羞愧难当,他重新规规矩矩地坐好,头不自觉的下垂,试图将自己整个人都藏起来。
“对不起老师,我、我走神了。”
他低声呢喃着,双手也绞在一起,显然是被宋知昭这副威严之态吓到了。
宋知昭没再继续浪费时间,只是又敲了一下田宇昊的画架,警告般说了声:“好好听课,还有,一会儿下课后你留下来。”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又继续起方才色彩进阶知识的讲解。
其实如若放在往常,宋知昭可能真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是今日他要讲述的课程尤为重要,断然不能任由人继续三心二意下去。
在偌大的美术世界中,色彩是视觉艺术里最基本的元素,最能直观表达画师在作画时的内心情感。而对于学生而言,更是能够探查到他们创作能力与想象能力的最佳方式。
所以宋知昭特意在今晚跟三位学生讲解色彩的进阶知识,目的就是让他们能够深化对色彩的理解,在日后创作中可以运用得更加自如。
而光靠他讲解一番自然也是不够的,尚且身为学生的那三个孩子,还需要通过日积月累的学习与数以千张画作的不断实践,才能够逐渐掌握技巧,日后才能够自行摸索和领悟到色彩运用的精髓,创造出更具有独特创意与深意的艺术作品。
可宋知昭这样的用心良苦,尚且身为新高一学生的田宇昊哪里会懂?
他只知道平日里温柔又平易近人的小宋老师今天凶他了,疑似是跟他们师娘吵架后将气撒在了他身上。
想到这里,田宇昊接下来整堂课都听得心不在焉,不是在胡思乱想,就是头脑放空、仰头望天。这看得宋知昭那叫一个咬牙切齿,恨不得做一回严师,抄起尺子对他手掌心狠狠来上几下子。
但宋知昭没有这么做,且不说为人师表要以身作则,不能动不动就用暴力解决问题,更何况他这个学生虽然性格方面开朗外向,却自尊心极重。就比如方才,他不过说了两三句,人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连头都不肯抬起来一下。
宋知昭虽然初为人师,但却受家人们熏陶多年,早已学会了因材施教。他在心里默默决定要将田宇昊课后留下,跟人简单闲谈一番,了解一下这孩子最近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
时间随着分秒划过,两个半小时的课程转瞬而逝。
下课后,宋知昭刚想开口让田宇昊留下,却不想人压根就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正眼巴巴望着他,似乎有什么话要同他讲。
而张梓清和唐昱也一反常态地默契起身,同他道别后一齐离开了画室,仿佛是特意为他们师生二人留出交谈空间一样。
在目送那两个孩子都离开后,宋知昭将视线重新转移到田宇昊身上。
他刚想开口询问一二,却不料人直接抢先一步问道:“老师,您跟师娘……是不是最近正在闹分手呢?要不然他这几天怎会那么安静,而且今晚还没有来呢?”
宋知昭没料到人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先是木然怔愣片刻,随后轻笑一声,彻底恍然大悟了。
“哦?”他忍不住挑了下眉,明知故问道:“所以你今天上课心不在焉的,还总向窗外张望,就是为了看他为什么还不来?”
“是啊老师!”田宇昊倒是毫无遮掩,点头答得爽利,“您是不知道,自从上了高中后,我们仨整日里都被学业折磨得苦哈哈的,每天就靠着你们二人的狗粮度日……哎,要我说,您二位是真的甜爆了!尤其是看向彼此的眼神里,仿佛再也容纳不下第三个人!”
宋知昭面上虽然不显,可心底确实大吃了一惊。他没想到人竟然看得如此透彻,连这种细枝末节都未曾放过。
他一直觉得田宇昊在观察力方面较其他两位学生偏薄弱一些,却不想人原来是从来都没用在正地方。
“所以老师,你跟师娘到底怎么了嘛?”
见宋知昭许久没有言语,田宇昊更怀疑自己的猜测成了真——难道这对‘模范夫夫’真的在吵架闹分手,连他们这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都要不管不顾了吗?
宋知昭看人这一副天塌了的神情,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他伸手轻拍了一下人脑袋,无奈道:“我俩好着呢,你说你这小孩子怎么那么愿意胡思乱想呢?”
“哎呦!”田宇昊连忙捂住自己脑袋,装模作样地哼呦两声。不过在听到宋知昭的话后,又瞬间锃亮了双眸,满怀期待地问道:“真的吗老师?所以你跟师娘真的没有闹分手对吗?那他今晚为什么没有来啊!”
“因为他也有自己的工作、自己的事业啊。”宋知昭语重心长地同人解释着,“在自己的领域里向顶峰攀登,才是我们这个年纪里应该做的事情。就像你们三个,现在的重点就是要好好学习、好好学画,将来一起考上玉江美院,成为我的骄傲。”
宋知昭的这番话对于十五岁的田宇昊而言或许尚且深奥,不过也真是因为这样的一番话,才让他在日后的三年里日渐拼搏,试图努力成为他们小宋老师的骄傲。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眼下的田宇昊在听闻他们二人感情并没有出现裂痕后,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抱住宋知昭的手臂,险些热泪盈眶。
“太好了老师,我们的精神食粮还在,那这痛苦的高中生活我们就还能熬!”
田宇昊这话说得那叫一个真诚,脸上夸张的表情也看得宋知昭唇边止不住扬起了笑意。
宋知昭轻拍了下人肩膀,温声笑道:“你可别太夸张了啊,我也是从高中那时候过来的,哪有这么痛苦?”
“老师你不懂啊!”田宇昊唉声叹气,“我们白天上学,晚上还要时不时的来画室,而且周六全天我们还要待在画室,只有周日那天我们能好好玩、啊不是,好好休息一天啊!”
宋知昭听了人的言外之意,这是变着法子说他课上得太多,占用了人玩乐的时间呢。
他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臂,看着田宇昊笑得意味深长,而后凉飕飕地说了句:“田宇昊,今天的课你没有好好听,所以这周日下午一点你准时过来,老师要给你单独补一节课。”
田宇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没料到自己方才说错了话。
他震惊到张大了嘴巴,近乎是哀嚎般说道:“不要啊老师!您长得这么好看,就不能心也善一下吗?”
宋知昭瞥他一眼,根本不吃他嘴甜这套,冷声道:“再嚎就改到早上八点。”
听到这番如同恶魔般的言语警告后,田宇昊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了宋知昭。在察觉到人神色严肃、不似在与他玩笑时瞬间噤了声,紧紧捂住嘴巴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拼命摇头,试图让宋知昭放弃这种可怕的想法,生怕他们‘人美心黑’的小宋老师将他每周唯一一天的睡懒觉机会也剥夺了。
但宋知昭终究没那么狠心,只是拍了下田宇昊的肩膀,嘱咐他了句“回家路上要小心”,就大发慈悲地放他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