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官有令 第396节
那就是要彻底将老尚书赶出朝堂啊!
梁辅国这究竟是要做什么?
齐老尚书在兵部一向和梁辅国没什么分歧,应该从来都没惹过他吧?
前段时间才对右相出手,现在刚出来又去招惹齐昆仑,在胤国朝廷上敢先后对这两尊大神出击的,怕是也只有他了。
随便换成第二个人,大家只会觉得他不想活了。
可就算是梁辅国,这样四面树敌也未免太不明智了吧?
一时间真让人猜不透了。
相对于群臣的震惊,牧北帝则是不置可否,淡然道:“军中出事,齐老尚书固然要担责任。可其中究竟有多少是因他而起,还待查明。今日老尚书也不在朝中,他为国立功无数,不能妄定其罪,也还是要听他如何解释,再决定此事如何处理。”
听到牧北帝这个口风,群臣也有了计较,看来是梁辅国一个人的想法,皇帝是不想处置齐昆仑的。
如果是梁辅国和皇帝通了气才要整治军方,那就不可能是这个说法。
听闻此言,有些一向与梁辅国敌对的言官顿时来了劲头,纷纷排众而出。能当众反对梁辅国却还一直安然无恙的,也就只有他们了。
“陛下,左相梁辅国一直致力于清除异己、弄权营私,臣必须予以弹劾!”
“梁辅国这是要做权臣!陛下要警醒啊!”
“陛下,臣要与其单挑!”
“……”
第67章 归海
勤政殿中,青烟袅袅。
宫人换走兽嘴铜炉中的煤炭,之后不敢抬头,匆匆离开。内厅的屏风后透出一个清瘦的背影,正在与案后的皇帝交谈,每次他来的时候,殿中的阵法都会开启,外厅听不到里面的一点声响。
说明他与陛下说的都是九州机密要事。
当然,这次他们在聊什么,倒是不难猜到。
梁辅国刚刚回归朝堂,就对镇国尚书出了一拳,陛下在这时将此人召进宫中,谈论的自然就是这件事。
此时与牧北帝面对面交谈的人,名叫沈归藏。
他父亲是前代右相,自幼与牧北帝一同长大,曾经也是东宫伴读,十四岁参加科举夺得状元。
但是为了避父亲嫌,他选择不入官场,隐姓埋名转而从商。几年间便将产业遍布四海九州,此时才刚刚弱冠年纪。
恰逢先帝驾崩,牧北帝仓促即位,九鞅大举进犯。
此时朝堂动荡,很多人都不支持发起大战,都建议与九鞅议和,损失一些利益,将后方梳理稳定再说。
摇摆不定的时候,牧北帝也是与沈归藏见了一面,之后才毅然定下年号牧北,发兵迎战。沈归藏散尽家财全部捐作军费,后来御驾亲征的时候他更是作为军师相随,献出了很多重要的计策。
可以说牧北帝早期的每一个重要举措,都少不了沈归藏的参与。
在西北大战之后,牧北帝论功行赏,沈归藏排在前三名,位次比他老爹沈相还要靠前。不过他依旧是不要任何封赏,只讨了在白鱼山的一片地,盖了一座山庄,此后行踪渺渺。
庄名“归海”。
布衣入朝,复归于海。
宫中老人大多都有共识,这个人再进宫,就说明陛下又有了拿不准的事情。
“陛下用梁辅国,不就是看中他这一点吗?”沈归藏的声音慢悠悠的,回荡在屏风之后,“锋芒毕露,一往无前。”
“他在给朝廷拔疮这件事上做得很好,虽然有很多不合规矩的地方,但都于国有利,这是事实。”牧北帝沉着眉,目光深邃,“可是如今他把火烧到了军中……”
“陛下担心的是如果动了镇国尚书,会引起军中动荡吧?”沈归藏直言道:“若是陛下完全不想动他,根本不必召我商议了,早些时候就该在朝堂上驳斥梁辅国。”
牧北帝沉默了一下,方才道:“太子年轻……”
“其实太子已经不算年轻了,陛下。”沈归藏微笑道,“当初您继位的时候,可比他的年纪小多了。”
“可是他的处境会比我更难。”牧北帝道。
“确实如此。”沈归藏颔首道,“所以有些事情虽然要冒风险,可是不得不做。”
“军中是否会动荡,此事不好捉摸,还是得看军中的反应。陛下何不召集神将,聚在一起拿出此事的结果?若是支持镇国尚书的多,那自然不好轻动,可万一……支持梁辅国的更多呢?”
……
梁岳封爵,自然是值得庆祝的事情。只是结合他现在的处境,并不适合大肆操办。
就不说要死的人心情不应该太好,如果你现在因为爵位大摆宴席的话,那过几天你人没了,还得再摆一次。
来的亲朋好友就都得随两份儿礼。
大家的心情也应该不会太好。
所以只是在梁家内部,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顿饭,也就算是庆祝了。
应该同样是考虑到他寿元将尽的问题,也没有什么亲友前来祝贺,第一个前来道喜的人,居然是齐应物。
“齐兄。”
梁岳将他迎入家中,如今梁家宅邸宽阔,悟道树藏在后院,气息不显,也不担心进来人会发现。
“恭喜梁兄封伯爵位。”齐应物微笑道,“过几日丹鼎派替你解了丹毒,到时再请大家一起来为你庆贺。”
“一定的。”梁岳也笑道,“我前两日去了面壁寺,古池禅师说我命里完全看不见死劫,寿命长得离谱呢。”
去面壁寺见到老和尚时,古池确实是震惊于梁岳身上完全没有死劫,不仅是近期没有,而是一直没有。
自从修禅有成,能够观人命数之后,老和尚还没见过这么平坦顺利的命途。
但梁岳并没有担心被他勘破伪装,反而是顺势说道:“那岂不是说明我可以轻松度过这一劫?”
古池只觉奇怪,并没有再对梁岳的命途有何指点。
寒暄过后,齐应物直接问道:“听闻陛下想要召九州神将入神都,共同商议兵部之事,梁兄知道吗?”
梁岳坦然摇头道:“不知道。”
齐应物在夺城之战后封了文安堂学士,近来日日在朝中混迹,消息自然灵通。当然就算是没有这一层,他也是齐家少主,朝中相关消息当然是第一时间知晓的。
梁岳就没有他这么灵通的渠道,世人都以为他和梁辅国是一伙儿的。可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天地良心,梁辅国可是什么都不跟他说。
果然,齐应物也有些纳闷,“左相没有对你讲?”
“……”梁岳沉默了下,“齐兄,你知道的,我们是真没有任何关系。”
“我知道、我都知道。”齐应物点点头,又道:“我这趟来,其实也是想让你给左相带个话。”
“……”梁岳彻底无语了,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你都知道,你还让我带什么?
你让梁府门房大爷带给他难道跟我不一样吗?
“家祖对于左相大人一向很是欣赏,他们在兵部事务上也从没有过分歧,如今左相突然在朝堂之上提及家祖,他老人家其实不太理解。”齐应物道:“若左相大人真是因为这一次南州军镇的事情有意见,那家祖可以卸掉兵部事务,武安堂那面他还是想要继续带,可若是因为别的……”
齐应物顿了顿,而后缓缓说道:“家祖想说的原话是,朝中都说陈素是梁辅国请下山的一把刀,可是梁辅国又何尝不是陛下手里的一把刀?”
“陈素杀完人能够再回山上去,你梁辅国……有地方可回吗?”
第68章 十八路神将
梁岳明白齐昆仑捎这段话的意思。
老人家应该是觉得,梁辅国这次讨伐他莫名其妙,如果真是因为南州军镇的大乱,那他再不参与兵部的人员调遣也就是了。
如果是因为别的,那目的应该就是要替牧北帝清除朝臣。
当初牧北帝刚刚登基时,因为先帝是突然死亡的,并没有提前给他做好足够的准备。朝中大臣还都没有很接受他这个皇帝,令出皇城都得经历重重困难。
他经历了一番艰难的斗争,才将权力牢牢握在了自己手里,有了后来这么多受他操控的臣子。
而如今他摆弄的这些重臣,个个都比前朝老臣更厉害。若是等到了太子继位,前景简直无法预料。
朝堂之上,尽皆龙虎之臣。
这不是夸张,别说现在朝中的齐昆仑、曹无咎、李龙禅、宋知礼、梁辅国……
就说那些已经死走逃亡的,譬如姜镇业、卢远望,都不是太子能应付的。当初一个卢国丈,就差点把太子打压得喘不过气。
牧北帝深知自己根基受损,延寿困难,想要为太子掌权肃清道路,这是很正常的想法。
而梁辅国恰好就是一把很锋利的刀。
他查谁谁死、斗谁谁亡,刀锋所指,无所畏惧。
不论是贪官、宗室亦或是世家,都在他的算计之下大为削弱,不止是齐昆仑这样认为,朝中很多人都这样觉得。
梁辅国敢这样嚣张,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牧北帝想要为太子铺路了。
所以齐昆仑的话是提醒梁辅国,做人要留一线。牧北帝如果借他做刀杀人,那临死前做的最后一件事,一定是把他这把刀折断。
新朝没有能装下他这把旧刀的鞘。
如果是正常的朝堂党争,或许他这番话会起效果,会让梁辅国对他稍稍放松,将这次的事情敷衍过去也就是了。
可梁岳知道,不是的。
梁辅国只是看不惯这些人。
或许这也是他的聪明之处,趁着牧北帝这种心理,即使他再怎么清算这些奸臣恶党,也不会遭到清算。
用朝堂党争的思维去看梁辅国,多少有些狭隘了。
胤国建朝近千年,每隔一段时间便要有一阵子山河动荡,旧势力也会随之被肃清。
只是这个过程中总免不了黎民百姓承受最大的苦难。
他想在大的劫难来临之前,就将这些旧势力清除一次,以免被他们积恶所累,九州山河再度遭受劫难,到时候不知有多少人会随之死去。
贪官、宗室、世家……
它们就像是血管里的流毒,一个健康的新生儿血液里总是少的,可是随着渐渐成长,它们会越来越浓、越来越重,直到这个人衰老死亡,身体的其他部分也会为其所累,一同在惨烈的痛苦中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