酩酊不醒 第102节
他绞尽脑汁想了好几种对策。
比如让哥哥把他的两只手吊起来固定住,手臂不动,腰以下随意摆弄。
可这样的话他只能躺着或者跪着。
躺着后背有淤青,哥哥使起劲来会撞得他很疼。
温柔挂的他又不喜欢,觉得不够带感。
跪着就更不行了,两边膝盖全磕坏了,根本跪不了。
他甚至都想要不然干脆站着来得了,或者靠墙。
但这是他和哥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洞房花烛夜,是在两个人都清醒且愿意的前提下的鱼水之欢,对他来说意义非凡,是要写掉一整本开心清单的大事件。
如果就这么草草了事,他真的会很难过。
该死的王长亮!
真该千刀万剐!
把他的手撞坏就算了,还把哥哥撞到脑震荡!
话说脑震荡也不能剧烈运动吧,好像会恶心呕吐,他很怕哥哥恶心呕吐,怕引起他的应激反应。
那就再等等好了,不就是区区三个月,前面两年都熬过来了。
可是三个月有九十天啊,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陈乐酩伤心过度,想得十分投入。
余醉就看到弟弟那张小脸在镜子里,一会儿臊眉耷眼十分委屈,一会儿又横眉怒目气得不行,一会儿又把两条小眉毛撇成个八字,可怜兮兮地扁着嘴巴,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他的似的。
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怎么他能做出这么多表情?
这么生动可爱的孩子到底是谁养出来的?
余醉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抬手托住陈乐酩的下巴,照着他的脸就咬了一口。
“唔……”
陈乐酩原本在伤心,猝不及防被奖励,下意识踮起脚让哥哥咬得更顺口。
踮完反应过来不对劲儿。
“你干什么咬我!”
还咬住就不撒嘴,把他半边脸颊上的肉全都含在嘴里,又吸又舔又拿牙齿磨。
陈乐酩都能感觉到他双唇的温度,锋利的牙齿想要用力但勉强忍住。
恍惚间有一种错觉,哥哥好像想把他一口一口吃进去。
好吧好吧,那就来吃吧。
他乖乖不动,伏在哥哥怀里任他咬。
余醉咬完右边咬左边,两边脸颊都咬够,又在他眉心亲了好几口,最后意犹未尽地吻了下鼻尖。
陈乐酩被弄得晕晕乎乎,醉咕隆咚,特别像被主人酣畅淋漓地吸了一大通之后四脚朝天鬼迷日眼的猫咪,舒舒服服地贴着余醉的颈窝蹭了好半天。
“刚在想什么?”余醉环抱住他的腰。
陈乐酩咕哝两声,凑到他耳边说了句话,跟小老头似的深深地叹一口气道:“这可怎么办啊,三个月有好多好多天……”
余醉失笑:“都伤成这样了还想这个?”
“那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啊!”陈乐酩大为不满,“不是你抱着我咬个没完的时候了!”
刚抱着猫咬个没完的人类多少有些惭愧。
“好了,身体要紧。”
“你听医生的话好好养病,其余的交给我,不会让你一直素着的。”
陈乐酩一只眼睛睁着一只眼睛闭着,犹疑地看他:“真的吗?”
“前提是你要听话。”
余醉目光黑沉,眉压得很低,落在陈乐酩脸上,是恳求也是警告。
“不管你心里在想什么,想要干什么,都先搁置一边,把身体养好,其余的都交给我。”
我不会让天塌下来砸到你头上,你也不用提心吊胆地为自己遮掩。
余醉希望他明白自己话里的暗示。
起码这段时间学乖一点。
然而陈乐酩双腿一并拿左手特别飒爽地给他敬了个礼:“收到!”
“……”余醉话都懒得说。
“礼物呢!”陈乐酩猩猩伸手。
“没有。”余醉态度恶劣,“趴下我抽你一顿就当礼物了。”
却没想到陈乐酩立即转过身扶着水池撅屁股,扭过来的脑袋满脸期待。
余醉哭笑不得,“……说趴就趴啊。”
陈乐酩瞪眼:“反悔是小狗!”
话音刚落,什么东西掉到面前。
他看到一只木头小鱼被红绳坠着,往上荡了两下,又落回眼里。
小鱼很胖,憨态可掬,是一只吃饱肚子的金红锦鲤。
陈乐酩一眨不眨地和小鱼对视着,忽然嘴角往下一撇,眼里透出点水汽。
这和他送给余醉那只木头小猪是一对的。
“我去寺庙给自己也求了个长生牌位。”余醉说着,少见地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这是我第一次为自己祈福,保佑自己长命百岁平平安安。”
“以前从来没有过。”
“我是个极度悲观的人,把生死看得很淡,生命对我来说并不宝贵,死亡是一场安静的解脱。”
“我从很久以前,就在准备告别。”
“帮我在意的人料理好他的一生,然后安安静静地结束生命,这是我为自己想到最好的结局。”
陈乐酩像座雕塑般呆立在原地,透过镜子凝望着哥哥那双湖水般的眼睛。
这是他作为“弟弟”时,从不曾探访过的领地。
他没有真正了解过哥哥的内心,更不知道他想要的结局。
“但现在不了。”
余醉很轻很轻地笑着,绽开的眉眼仿佛湖面的涟漪。
“我找到了我以前没有的东西。”
“我坦然地接受它并承认它。”
“我想我平平安安,不让你伤心难过,我想我长命百岁,永远陪在你身边。”
没有浪漫的情话,也没有古老的誓言。
乞丐拿到黄金的第一件事,不是求爱,而是向上天许愿自己的平安。
一如陈乐酩所说,救你就是自救。
那对余醉来说,自爱就是爱他。
爱让人学会求生。
贫瘠的心脏挤出的第一滴水,先要滋润自己,才能灌溉爱人。
这是陈乐酩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余醉帮他把木头小鱼戴上,两人在镜子前相拥。
陈乐酩的双脚踩在余醉的脚背上,被他带着像两只唐老鸭似的左右晃了晃。
“我不知道我死后会变成什么。”余醉说。
“我知道!”陈乐酩举手,“会变成大鬼,超级大超级凶的那种!”
余醉笑笑,下巴埋进他颈窝。
“不管是大鬼小鬼,还是孤魂野鬼,我都会保护你,像你对我承诺的那样。”
陈乐酩把脑袋摇成拨浪鼓,“不用你保护。”
“你如果变成大鬼了,那我一定也变成小鬼了,大鬼和小鬼在一起就是一家鬼,不是孤魂野鬼,我们会变得很厉害,无所畏惧,谁都伤害不到我们,我们可以为所欲为!”
倘若爱人在身边,死亡就变成了一件美好的事。
余醉逗他:“变成鬼了也要和我在一起?”
陈乐酩嗯嗯点头。
“要是找不到我怎么办?”
“不会找不到。”
陈乐酩摸摸自己的脖子,又摸摸哥哥的脖子。
心想,我们之间有血做的风筝线,到死都不会断。
他把自己的木头小鱼拽出来,又拽出哥哥的木头小猪,把小猪小鱼握在一起,紧紧攥在手心里。
“我们这样算不算……两情相悦?”
他总是恐于向哥哥确认爱。
害怕答案无法承受,更害怕答案真假难辨。
余醉想起那封沾满泪水的遗书,心头抽搐,疼得指尖发麻,“从始至终都是两情相悦。”
陈乐酩愣住,从镜子里看他。
余醉并不回避,眼神直白坦荡,直直地和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