酩酊不醒 第67节
万幸的是,不管经历多少事,陈乐酩都始终如一地爱他。
余醉珍惜地摩挲着那只木头小猪。
得来非常不易,是他这几天乖乖听话的奖励。
昨天晚上才在一个盛大的交接仪式后由陈乐酩亲手戴到他脖子上。
汪阳调侃他:“哪挖来的小木头啊,还宝贝似的戴上了。”
余醉:“宝贝给的。”
陈乐酩就耳尖红红地走掉。
“那是很宝贝了。”汪阳眨眨眼,“告白了?”
“没,考核期。”
“还考核啊,他馋你馋得就快流哈喇子了。”
“再说你也不是什么清纯小白花了,贞洁早就被你弟残忍夺走了,赶紧给他吃口肉得了。”
余醉实在冤枉:“他考核我。”
“什么?!”汪阳下巴差点掉到地上,“真是倒反天罡,他都敢考核你了?”
顺手推给余醉一杯酒。
余醉看都不看:“拿走,他不让我喝。”
“哎呦您现在真听话啊。”
“我敢不听?”
他握着木头小猪心有余悸。
“表现不好就不给我了,凶得很。”
但其实他没告诉弟弟,木头小猪并不是长生牌位。
长生牌位不长这样。
更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供得起的。
只是善良的小护士不忍看他难过,去集市买来个普通吊坠哄他。
怕陈乐酩知道会伤心,余醉去医院附近的集市把所有小猪吊坠都买了下来,还给了摊主一笔钱,让他别再进小猪吊坠。
之后他去道观,给陈乐酩捐了个真正的长生牌位,保佑他开心快乐,得偿所愿。
另外,他也给小护士捐了个长生牌位,愿好人一生平安。
枫岛升温了。
那晚的大雪无声无息地融化在角落。
余醉的身体愈渐好转。
情绪控制得很好,束缚器再没戴过,嘴巴里的伤都痊愈了,只是仍然被严格地管束着。
小陈医生四大规定:不许抽烟,不许喝酒,不许熬夜,不许工作。
余醉大部分时间都谨遵医嘱,但偶尔也会故意违反规定。
比如假装要喝酒,给自己倒一杯。
陈乐酩会立刻像幽灵一样出现。
“我就在这看着你,你敢喝一滴酒,我真的会生气。”
他微眯着眼,黑瞳仁往上瞪,用眼白的部分死死地盯着余醉,瞧着倒真有几分凶狠。
余醉端起酒杯咂一口。
“生一个我看看。”
凶狠的表情瞬间被茫然取代。
糟糕,狠话放出去了但并不知道该怎么生。
不过不要紧,有模版可以学习。
“再喝我就抽你。”他再次露出凶狠的表情。
“咕嘟。”余醉又喝了一口,“你抽。”
大概是养猫人的通病,就爱把猫惹炸毛后再哄。
“我不玩了!”陈乐酩抢过他的酒扭头就走,两只耳朵跟蒸汽火车似的呼呼往外冒热气。
然后躲起来偷偷练习狠话要怎么说。
他特意跟汪阳要来几句狠话素材,写在纸上,对着镜子,反复练习以达到让眼神凶狠的效果。
余醉撞见过一次,怕他害羞,没去打扰,只等他什么时候练好了狠狠地对自己说上一句。
但等到最后也没等来弟弟的狠话,反而等到一张长长的奖励表。
贴在休息室的冰箱上,只有他们两个能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两百多条奖项。
坚持一天不喝酒奖励一个拥抱,坚持两天不熬夜奖励一个亲亲……坚持天天开心奖励终极大奖。
余醉怔愣地看着,眼窝慢慢潮湿。
“不是要对我放狠话吗,怎么又改成奖励了。”
“哼哼,是要放的!”
但是他学不会,也不忍心。
从没有体会过威胁式教育的孩子,是不会去威胁别人的。
他是失忆了,可那又怎么样?
藏在骨头里的十四年光阴会指引他,用哥哥爱他的方式去爱哥哥。
余醉把他搂过来揉进怀里吻。
吻得很久很深,舌尖几次抵到喉咙。
陈乐酩满足地吞咽了好几口,还得了便宜卖乖,“你都没拿到奖励呢,怎么突然亲我。”
余醉不管。
他养的猫,他想亲就亲。
“终极大奖是什么?”
“不告诉你。”
“我知道。”
不用说他也知道。
终极大奖是勇气。
他当年给弟弟的,是野蛮的勇气。弟弟现在给他的,是被宠爱的勇气。
-
陈乐酩最近搬家了。
为了随时随地给余醉颁发奖励,他从家搬到酒吧,和余醉一起住在休息室里。
跳过告白,直接同居。
很纯情的那种同居。
两人睡在一张床上,中间放个长条被子,主要起到一个装饰的作用。
不管睡前姿势有多规矩,睡熟后,陈乐酩都会翻山越岭地把自己扣到余醉身上。
当然,搬过来也不就为谈情说爱。
作为一个好好学习前途无亮的哲学系大学生,陈乐酩在余醉的酒吧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酬劳相当丰厚,任务也相当艰巨。
秦文每天调酒时都会砍很多冰,每次砍冰都会飞出来很多冰屑。
陈乐酩的工作就是拿个小碗把这些冰屑收集起来,然后淋上糖浆,撒上水果,一边吃去。
为此,余醉每天会支付他两千块的薪水。
陈乐酩一开始还觉得良心不安,反省自己这样算不算不劳而获。
当然反省的时候很少。
因为余醉教导他:不劳而获是人的美好品格。
陈乐酩觉得他说得很对,于是安安心心地赖在吧台当招财猫。
今天吧台来了个很奇怪的客人。
五十岁左右的成年男性,穿着件洗到发白的棉麻衬衫,戴着副比瓶底还厚的近视眼镜,笑起来文质彬彬,但眉心中间却有一道又深又黑的悬针纹。
他上来不找调酒师,却找陈乐酩:“你好,麻烦帮我调一杯酩酊不醒。”
陈乐酩讨厌他看自己的眼神:“我不会调酒。”
“是吗。”男人摘下眼镜,抬起右手,抠进自己的左边眼眶,从里面挖出一颗仿真眼球。
陈乐酩看到他原本左眼的位置,剩下一个灰褐色的、向内凹陷的、布满褶皱的圆坑。
“害怕吗?”
“很恶心。”陈乐酩没来由地厌恶这个人。
男人不在意地笑笑:“别看我这样,二十年前我也是个一表人才的医生呢,你想知道我这只眼睛是怎么没的吗?”
“不想。”
“没关系,你会知道的!”男人突然暴起冲向吧台,一把揪住陈乐酩的衣领把他扯出来。
震耳欲聋的音响在一声尖锐的嗡鸣之后骤然消音。
他一手勒着陈乐酩的脖子,一手拿刀抵着陈乐酩的眼球,朝楼上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