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许晟无意对她隐瞒孟月升哭过的事情,不过想到孟月升未必希望被奶奶知道就没有主动提及。
他面色如常地走进厨房倒水,周敏看到他笑着说了句晚饭马上就好。
“不急,机票改签了,我今天不走。”许晟端着倒好的温水准备离开。
听到他会多留一会儿周敏挺高兴,“月升一定很开心,他嘴上不说但每次你一走他心情都会跟着低落好几天。”
周敏说的这些许晟一点也不知道,他每次回来待的时间都不长,远远不够他好好陪陪孟月升,他走了孟月升也没有异样。
事实上孟月升从未对他表现出过明显的不舍,也不会每次都去机场送他,甚至有时候孟月升还在学校上课,他这边就已经踏上了回程,等到孟月升放学回来他早就在万米云层之上。
注定的离别就写在他回家的路上,不管他回来多少次最后都是要走的,今天不走也是明天走。
难怪孟月升根本不信,他被骂骗子一点也不冤枉,他一次次留下孟月升,就靠着看不到人的电话安慰自己并未离孟月升而去,自欺欺人始终陪在孟月升身边。
可一周打两三次电话真的能算是陪伴吗?
一个总是在离开的人说自己会一直陪着他,这怎么不算是在保证自己根本做不到的事情?
回到房间孟月升已经洗好脸,清丽的脸庞找不到一点泪痕,若不是他趴在大枕头上的表情愣愣的,好像心里装了很多事,其实不太能看出来不久前他刚崩溃地大哭了一场。
看到人许晟的心口又突然闷痛起来,很担心自己将来也照顾不好他,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把他交给别人照顾。
大抵是心中难安,许晟总想触碰孟月升,指节分明的手轻柔擦过那头浓密的黑发。
“月升。”
喝着水的孟月升投去疑惑的视线。
“可以相信我。”许晟近乎迫切地希望他能毫无保留地相信自己,“不管将来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把你丢下。”
孟月升不快地皱起眉,“你又在保证自己做不到的事。”
“我能做到。”许晟握住孟月升一只手,他的手很大,可以把孟月升的手完全收进掌心里,孟月升想挣都挣不开。
可能许晟真的认定了自己能做到,但孟月升也认定了他做不到,因为曾经他确实是被这个人给丢下了,所以他没办法相信许晟的保证。
“知道了,你不会丢下我,我知道了。”
他话里的敷衍太清晰,许晟没有办法继续跟他计较,只能暂时忽略,“还要水吗?”
孟月升摇头,把空杯子放到床头柜上,“我困了,但是我作业还没有写。”
“你可以躺十五分钟,我会叫醒你,晚饭后我陪你写作业。”
孟月升躺到床上,由着许晟给他盖被子,嘴上讨价还价想要多睡一会儿,“为什么不是半小时?”
“半小时太久,晚上会睡不着。”
孟月升闭起眼都能感觉到许晟在看自己,“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如果不是因为他,许晟这时候应该在机场。
“你没有给我添麻烦,从来没有。”许晟不愿离去,这十五分钟他只想待在这。
他以为孟月升已经睡着了,却又听见他说话。
“哥,为什么你一会儿叫我月儿,一会儿叫我月升?”
许晟的声音很轻,像怕把他吵醒了,“因为我心里有个月儿,稍不注意他就跑出来了。”
“你心里的月儿?”
孟月升奇怪他这个说法,恰好困意袭来,咕咕哝哝地睡过去了。
许晟注视他恬静的睡颜,总也看不够。
窗外夜幕降临,明月高悬。
他有自己的月亮。
第22章
十五分钟后孟月升被叫醒了,房间里有食物的香味。
他怀疑自己还在做梦,因为许晟不会把吃的东西拿进卧室。
“醒了吗?”许晟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奶奶给你煮了饺子,还有你爱吃的胡萝卜鸡蛋卷。”
上马饺子下马面,周敏今天煮饺子应该是给许晟准备的,只是没想到许晟今天没走成。
“是什么饺子?”闻到香味本来不饿的孟月升突然很有食欲。
“三鲜。”
听到爱吃的饺子馅孟月升眼睛微微一亮,不再作声地坐到桌子前吃那一大碗饺子。
周敏的厨艺极好,饺子包得皮薄馅大,鲜美的虾皮汤底里有紫菜和香菜碎,孟月升埋头吃了半碗,剩下半碗给了许晟,因为这碗水饺怎么看都不是一个人的量。
许晟坐在桌子的另一边吃,孟月升拿出书包里的作业,低着眼问:“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早上。”
准确说应该是凌晨,那时候天还没有亮。
孟月升点点头,“我不送你了。”
许晟勾了嘴角笑,“好。”
凌晨时分,窗帘外漆黑无光。
孟月升迷迷糊糊被叫醒了,他看到床头边蹲了一个高大的黑影,在跟他说话,“月升,我走了。”
“嗯,拜拜。”孟月升卷着被子翻了个身,背对黑影。
他困得不行,感觉许晟好像亲了一下他的头发,又好像没有。
闹钟准点把他叫醒,窗外天彻底亮了,另外一半床位也早已经凉透。
他洗漱完下楼去厨房吃早餐,昨天的饺子有剩冻在冰箱里,所以他早餐也是吃的饺子,周敏给他多煎了一个蔬菜饼,又是用小袋装着,让他带去学校吃。
孟月升走出家门庭院外却没有熟悉的摆渡车,而是停了辆粉色的宝马,那是许太太的车,平时很少见她开。
副驾驶的车窗落下,孟月升好奇地问:“太太,你这么早就要出门吗?”
坐在车里的许太太戴着墨镜,笑容明艳,“月升快上车,今天我送你上学。”
孟月升听得一怔,在许太太的催促下还是拉开了车门。
车子平稳安全地驶在绿荫下,道路两旁的香樟树和梧桐木长得枝繁叶茂,树冠下幽香阵阵,天光透过枝叶的缝隙落入其中,这是孟月升最熟悉的光景,近十年间……若是算上前世的时间那就有二十年了,两世他都在绿园长大。
“月升,要不要在路上买点好吃的?”
孟月升摇头,“我刚吃了饺子,书包里有蔬菜饼。”
“那缺个甜点呀。”
在许太太的坚持下,孟月升的书包里多了个草莓蛋糕。
孟月升觉得她是有话要说,否则平时不怎么早起也不怎么自己开车的人怎么会心血来潮送他上学?
果不其然,车子到了一个红灯时间较长的路口,许太太就忍不住担忧地问:“月升,昨天怎么哭了?”
孟月升养在她身边快十年,这就是她半个儿子,十年间她一次也没有见过孟月升哭,她知道他很坚强,不是会轻易掉眼泪的人,但在许晟面前,孟月升好像就是会变得很容易受伤。
孟月升不难猜到她会问这个事,一脸为难地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原因。
他纠结地说不出话,许太太并不想逼他,安慰地握了握他的手,轻声说:“你哥哥看着成熟稳重,其实他是一个很笨拙的人,他希望你高兴,却总是没真正学会怎么做才能让你高兴。他希望你能好,用的方法也很笨,从小对你的管教就很严格,只怕哪天疏忽了一点你就学坏了。”
红灯的倒计时进入最后的五秒,许太太松开他的手发动汽车。
她说的话孟月升都知道,许晟可以把自己当成一个父亲,一个哥哥,唯独当不了孟月升想要的人,这点他早就知道了,也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哥哥很好,对我严格也是为了我好,他为了我操了很多心。”
许晟的控制欲再强也需要有人配合,而唯一能配合他的人就是孟月升。
可能在旁人看来许晟的严厉难免让人感到窒息,但孟月升从来没有这样认为,他甚至从中感到慰藉。
很不应该,可他就是喜欢许晟管着他,关心他,就算是暂时的,至少在成年以前他拥有许晟全部的注意力。
车子到了一中校门外,许太太忍不住摸了摸孟月升的头发,语气感慨又遗憾,“你要是我生的该有多好。”
孟月升想了想,“我不会离你太远的,你想我了可以给我打电话,我马上就出现了。”
许太太知道他说的是将来周敏退休后的事,心头泛起一片酸软,“月升,考到好大学多远你都要去,放假有时间你能记得回来看看我,我就很高兴了。”
“好吧。”孟月升笑着对她伸出尾指,“我跟你拉钩。”
多亏了许太太他比平时更早到达教室,交完作业还有时间他在座位上打开了手机。
他手机上的联系人不多,都是住在绿园的同学邻居,后来不同校后很多都不联系了,只有罗胜杰经常找他。
他点开了罗胜杰的头像,昨天发的问号得到了六个点,于是他又回了一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