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这群污染物和32号相比,实在看不上眼。它们不曾靠近黑雾,也得不到黑雾给予的馈赠,力量从一开始便没有进行提升。
  32号虽然每次都能把它们打下,但随着时间的流逝,32号也会力不从心。
  如鞭的长舌卷住鸟类污染物的脖子,将其甩去了远处,32号眼神冷冷,收回的长舌干燥有了裂痕,却不肯离开洞口一步。
  主人在去找那只污染物之前,让它不准让任何一只污染物靠近童游。32号居高临下地扫视一众污染物,它想,就算没有主人的命令,它也会这么做。
  这些低能、弱小又丑陋的蝼蚁,怎么敢生出靠近童游的想法。
  童游会用木棍拼它的名字,会把它当朋友,会拍拍它的头——这些,它们怎么敢肖想!
  偏执让32号的眼底漫延上了血色,它的滚圆双眼里掠过一道近乎怨毒的冷光,它朝着不断蠢蠢欲动的污染物环顾了一圈,嗜血的狂意使它脸上露出了一道短促的微笑。
  32号竟然越战越勇,硬生生压下了疲态。它的长舌爆裂开来,出现了细小又密集的伤口,血液汹涌而出,泅湿了干燥的长舌,也滴落到了地面。
  脚蹼和手璞上的利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寸的增长,却被一道稚嫩的声音按下了暂停键。
  32号如梦方醒,脸上一瞬间有些慌乱,它眼底的血色褪去,慌忙收了舌头。
  “32号?是你吗?”它身后的童游还在问。
  32号僵硬地转过身,下意识将闪着寒光的手璞藏在了身后。32号脑内一片空白,别说杀意了,现在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笨拙又无助地调动着脸上的肌肉,想露出一个友善的笑。
  童游看着32号宛如抽搐的面部表情,许久未见,不好意思和32号对视,他有些羞涩地歪了歪脑袋,突然想到了什么,面上的喜色和羞赧不见踪影,转而被怀疑取代。
  32号目睹了童游的表情转变,心脏高高提起,更加手足无措起来。
  “你在这里......那黑雾呢?”童游皱紧眉,似乎笃定了黑雾的躲藏,“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来这里想干什么?”
  连珠炮似的提问砸了过来,32号头晕目眩,更加说不出一句话。
  见它不语,童游向它走去,便看到了云集在32号脚下的污染物。
  终于看到了童游,污染物发出了兴奋的喊声,童游堵住了自己的耳朵,差点忘了自己身处何地。
  有的污染物身上带了32号留下的伤口,这类污染物的反应是最大的,似乎在和童游控诉自己遭受的冤屈。然而童游的注意力并不在这里,他的视线在密密麻麻的污染物头顶急速环顾,试图找到熟悉的身影。
  几次三番的寻找让童游越发烦躁,寻找无果,童游收回视线,转而盯着32号一片空白的脸。
  “你和黑雾到底把我的爷爷赶去哪里了?”
  童游的长睫沾上了泪珠,32号神情沮丧,上前一步,想要替他擦去泪花,但手璞上的尖爪将它定在了原地,它颓废地低下头,低声下气地为自己辩解:“我是你的朋友,我什么都没有做,也不会做。”
  这句话将童游震了一下,他带着意味不明的目光看向32号,绿色的蛙人明明比他要高,在战斗的时候身体很灵活,但在他面前却总是弓着腰,需要自己低头去看它。
  32号对他真的很好,在黑雾的领地里,每一顿饭都是它为自己准备,如果没有它在,那一个多月的时间,童游觉得自己不会有这么快乐。
  32号的语气太过真诚,神情让童游露出了一丝不忍。童游很愿意相信32号说的话,它说它什么也没做,但是他却在它什么也没做的情况下,把它丢在了远处。
  童游觉得自己很过分,原来索径并不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32号,我——”
  童游一句话没说完,他的耳朵动了动,突然在嘈杂喧闹的噪音中,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童游瞪圆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宽肩污染物出现的地方。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原本争先恐后想要靠近童游的污染物,竟然分成了两拨,一左一右站在了通向洞口那条路的两侧。
  像是被摁下了静音键,也像是被剥夺了声带,污染物如侍卫般沉默又存在感,唯有神色看起来又是那么惊恐。
  宽肩污染物急切地向童游奔来,它身上快要愈合的伤口裂开了,似乎又添了新伤。索径皮肤惨白,正坐在它的肩上一块离童游越来越近。
  爷爷竟然被索径中找回来了!童游的脸颊红扑扑的,双脚在洞口的高地上走来走去,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放,此时的激动难以言表。
  污染物和索径终于走近了,有了洞口高低的加持,这个高度足以让童游抱住污染物的胸膛。童游把自己的脸贴上去,感受着污染物的心跳声,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回去。
  索径看着童游的笑脸,感受到了他发自肺腑的高兴。索径沉默地看着,同样的情绪竟然流淌在了他的心头。
  这样的感觉很好。
  他翘起嘴角。
  童游高兴,所以,他也是。
  “你是怎么找回它的?”贴了一会儿,童游仰头看坐在肩膀上的索径,发觉对方也在看他,而且看起来有些愉快。
  童游小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即便声音微弱,索径也捕捉到了这一声,他跳下来,站到了童游身边。
  “我对它说,童童很想你。”索径注视着童游闪闪发光的眼睛,“而我想要童童开心。”
  第34章
  宽肩污染物出现后, 童游围着它转了好几圈,数了数它身上一道道的伤口。
  污染物都有着常人不能及的自愈能力,这也是为什么人类始终拿污染物没有办法的原因之一。只要不是一击必杀, 随着时间的流逝,污染物强大的自愈能力会让它们重新回到强盛阶段。
  尽管如此,爷爷的身上还是遍布触目惊心的伤疤。童游十分清楚, 爷爷身上的伤疤,有哪些是新添的。他摸着其中一道颜色最深的疤痕,轻轻吹了吹。
  “到底是谁把你伤得这么重?”
  爷爷回答不了他,尽管爷爷曾经是人类,但是早已没有了人类的思维, 即使能听懂童游的话,畸变的声带也只能让它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童游的鼻子有点酸,在他的记忆里,爷爷从没受过这么重的伤。他抬起肩膀,抹了一下自己的眼眶, 认真道:“等我找出来是谁,我会为你报仇。”
  32号下意识看了眼索径,见他仍然面不改色地站在一旁, 不禁感叹,主人的心理素质太强大,到这一步竟然还能无动于衷。反而它自己听到童游说的话却立马心虚起来, 好像是它造成的这一切一样。
  童游对宽肩污染物的心疼几乎要凝成了实体, 32号咽了咽口水, 心慌得很。它总觉得,童游已经知道是主人在宽肩污染物身上留下了伤口,是主人从他身边赶走了宽肩污染物。
  但是, 童游没有证据,他也不知道主人已经从黑雾变成了索径,一直跟在他的身边。
  ......绝对不能让童游知道。不能让童游找到证据,不能让童游发现黑雾和索径的关联。
  32号又看了眼童游,对方从始至终都没有去看在山洞高地下眼巴巴望着他的污染物们。
  它们来到这里,是被32号一个个抓来的,索径想用它们博童游一笑,但被迫来到这里的它们没能发挥作用。高地下的污染物摩肩擦踵,冲突不断,心甘情愿留在这里,从未想过离开。
  它们越不过高地,也得不到童游的偏爱。
  32号跳下高地,赶走了它们。
  等32号回来,宽肩污染物又守在了洞口。宽肩污染物对它仍然充满敌意,喉咙里发出威慑性的低吼,但也只是低吼。
  在宽肩污染物的注视下,32号走到了洞口,深呼吸了几下,才钻了进去。
  山洞里,童游和索径正在吃饭。时间还没到中午,童游却拿出了许多食物,看样子是要好好款待一下索径。
  童游面对着洞口而坐,32号甫一进去,就和童游打了个照面。
  32号顿时停在洞口,不敢进去,也不敢和童游对视。32号盯着自己尖爪缩了回去的手璞,突然有些委屈。
  平心而论,它也没做什么。它在三个人的故事里,扮演的只是那个每时每刻都在心惊胆战的可怜鬼。伤了童游心的是黑雾,他却可以脱胎换骨,变成人类的样子,重新出现在童游的面前。
  凭什么?
  凭什么它要背锅?凭什么它不能变成人类的样子?
  32号的瞳孔收缩又扩张,心里突然产生了个念头。
  如果它说出这一切......自己会不会取代主人......不,会不会取代黑雾的位置?
  “32号?”童游开口。
  听到这个声音,32号舒尔回神,旋即它意识到自己刚才想了些什么,匆忙看向索径,见索径和童游一起看着它,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它刚才到底在想什么!
  主人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它怎么敢妄想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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