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她说完,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盛攸淮拆开信,熟悉的笔迹写着攸淮二字,再往下看,燕辞忧将路上趣事娓娓道来,连她们遇刺的故事都写得很有趣味,最后还提到她们很快就能到洛阳。
  应该是她与秦遂分别后写的。盛攸淮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不舍放下,揉揉眼睛准备去睡觉。
  在入睡前,她想起今晚花熙和花叙两位师姐妹之间的乌龙,好笑之余又联想到她和燕辞忧之前的问题。
  迷茫还存在着,不过,等到燕辞忧回来,好好地向她说出来吧。
  不管是想要了解的,还是想要得到的。
  盛攸淮闭上眼睛,沉入梦乡。
  坚硬的木头抵在脸上,手下的东西被阳光晒得有些柔软。
  燕辞忧的意识逐渐清明,大脑突兀地跳出感受,指尖和脸颊微微动了动,才反应过来她趴在桌子上。
  她僵硬地撑起身,薄薄的阳光洒在桌上,日头西斜,书房有些浮尘飘动着,一时辨不明今夕何夕。
  午觉……她睡到现在吗?
  手摸到桌上的文书,燕辞忧打了个激灵,意识彻底回笼。之前她们带来的人控制住了洛阳官署,帮着祁钦和这边的人,一边处理事务一边调查官员,情况已经慢慢稳定下来了。
  今天早上,宋秉秋终于配出了药。燕辞忧崩了半月的弦终于能稍微松开些,下午坐在桌前写着给盛攸淮的信,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燕辞忧拍拍脸颊,问身边上茶的侍从:“我睡了多久?”
  “大约半个时辰。”侍从低声道。
  还好。燕辞忧一口气喝完了那杯茶,靠在椅子上微微闭上眼。
  她稍微缓了片刻,起身翻了翻还没来得及看的文书,比前几日送来的少了大半:“这是祁知州送来的?”
  “是,”侍从道,“祁知州说她已经好些了,不能一直麻烦殿下。”
  “不麻烦的,”燕辞忧说,“你去跟祁知州说……罢了,我去看看她。”
  给盛攸淮写的半封信还压在底下,最后一句被墨迹晕染,变得模糊不清,燕辞忧抬手,果真看见袖子底下有大块墨迹。
  好狼狈。
  燕辞忧把信重新压回去,准备等晚上再誊抄一遍:“先更衣吧。”
  更衣后,燕辞忧去找祁钦和。她以为祁钦和在房中,却在路过庭中时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庭中桃花已经开了,满树花雪中,祁钦和同祁景和依偎在一起,不时低语两句。
  晚霞灿烂,余晖在她们肩头摇摇欲坠,暗香浮动,微风乍起,两人依偎的模样掩映在粉白的桃花中,像紧紧缠绕的并蒂莲。
  燕辞忧愣愣地看着她们。无比和谐的场景,相握的双手,比谁都要亲昵的姐妹,随着风飘来的花香中传达给她的情绪。
  她意识到了。在看到她们的下一刻就忽然明白的,对于祁景和这些天的焦急和过分满溢的感情,燕辞忧不敢问出口的疑问,都在这幅美好的画卷面前,徐徐展开了答案。
  夕阳自屋檐跃下,目之所及浸没在苍蓝色的傍晚中,枝上鸟雀归巢,从花间飞向天空,惊醒了她们三人。
  祁景和扭过头,平静地对她笑了笑:“殿下知道了。”
  “……是,”燕辞忧不知为何有些心虚,“我也是刚知道……你们放心我会保密的。”
  祁景和起身:“无事,我和钦钦也没有刻意瞒所有人,不如说,大家总有一天都会知道的吧。”
  她如此平静的决心让燕辞忧吃惊不已,不知如何开口。祁钦和在此时也终于明白了她们在讲什么,她挽住祁景和的胳膊:“阿姐。”
  “嗯?”祁景和伸手摸摸她的头,两人衣袂飘飞在晚风中,交缠着,脸上是从未见过的温柔神色,“你们要聊聊?”
  “阿姐真是太聪明了,让我也出一把风头嘛。”祁钦和靠着她,看向燕辞忧,“郡王殿下,可以谈谈吗?”
  “好。”燕辞忧自然答应。虽然不知道祁钦和想说什么,但燕辞忧也想稍微理理自己的思绪,了解她们两个究竟是如何想的。
  “好好,”祁景和笑着放开她的手,“那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她与燕辞忧擦肩而过,脸上仍是惯常的让人安心的微笑。在刹那间,燕辞忧心中一动,抓住了她的手,微笑道:“我们一起聊聊吧。”
  祁钦和忙道:“等等……!”
  “因为你是我的友人,”燕辞忧感到祁景和指尖潮湿的冷意,她认真说,“不管是出于你和祁知州的关系,还是我们之间的情谊,你都该听听吧?”
  祁景和脸上的笑容如面具般破碎了,她望向天边的弯月,轻轻叹口气。
  月光洒在她身上,白色的衣袍中,祁景和仿若一捧雪,正在被月光融化。她说:“很奇怪吧。”
  燕辞忧犹豫一下,点点头:“是的。”
  祁钦和猛然跳起来:“喂!”
  “你说什么呢!”她快速地说着,眼角眉梢都流露出怒气,“你如果要说这些还有什么可谈的,你不就是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吗!”
  “钦钦。”祁景和轻声制止她。
  “你们也知道很奇怪,但你们没有分开,”燕辞忧与她对视,坦然道,“我并不是无法理解,也没资格觉得难以置信,希望你们分开。”
  祁钦和沉寂下去,嘟囔道:“你也知道……”
  “作为友人,我只能给你们祝福,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保密还是周旋都尽管说吧。”燕辞忧声音温和,挂在花枝上,依托着隐隐约约的花香,传达到她们的耳中,“如果你们愿意说说你们的事情,我也会洗耳恭听的。”
  燕辞忧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你们本来也很想告诉我吧?”
  已经是逐渐回暖的春日了。祁景和抓紧妹妹的手:“是啊。”
  “太狡猾了。”祁钦和瞪着燕辞忧,把脸埋进姐姐怀中。
  “狡猾的是谁啊。”燕辞忧无奈摊手,“是指在这里冻得发抖的我吗?”
  她们齐齐笑起来。
  作者有话说:
  可能算过渡章吧,纠结中的感情问题。
  第二十章
  一刻钟后,她们坐在屋中。
  燕辞忧在用膳,对面两人安静地依偎在一起。祁景和似乎在思索着措辞,祁钦和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
  祁景和无奈笑笑:“真的要讲给殿下听的时候,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
  “也是,”燕辞忧说,“你们一起长大,呃……要说为什么,也不一定能说出来吧。”
  “算是吧。”
  气氛有些尴尬,燕辞忧低下头,默默吃饭。还是要说点什么,她深谙辞令,但刻意拉近距离明显不太适用当下情景,要说经验,她如今和姐妹的关系离祁家姐妹还有十万八千里,燕辞忧都不好意思提。
  她二十余年人生中见到的最感人的姐妹情,大概是母亲和皇姨了。
  于是燕辞忧又挑起话头:“我阿娘也和她姐姐关系很好。”
  祁景和想到燕颉之的姐妹,忍不住露出疑惑的眼神。还未等燕辞忧解释,她已经想到了是原来世界的事情:“原来如此。”
  “对我阿娘来说很难得,”燕辞忧说,“她甚至经常说,就希望老了后跟我皇姨一起生活。”
  祁钦和忽然道:“殿下和姐妹关系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和燕锦宁还是不差的。
  祁钦和得意地笑了:“肯定没有我和阿姐好。”
  不,这不能比较吧。燕辞忧大惊。这种关系套在她和燕弦春或是燕锦宁身上还是太可怕了,她们三个肯定都不愿意,甚至在祁钦和说出这句话之前,她根本没想过这些。
  祁景和拍拍她的肩头:“钦钦,还是我来说吧。”
  “怎么了?”祁钦和说,“你们两个都不知道怎么讲,那就我来吧。”
  祁景和明显不愿意把这件事交给妹妹,但她没来得及捂住祁钦和的嘴,对方很快抓住她的手,兴致勃勃地说起来:“如果一定要讲为什么的话,那就是,我和姐姐只能一起走下去吧。”
  “只能一起?”
  “是的,”祁钦和肯定了这四个字,“殿下知道我们阿娘的事情吗?”
  “有所耳闻。”燕辞忧抬起头,示意侍从将碗端下去。
  对面的祁家姐妹面容相似,衣服颜色也相同,灯火下看着几乎是一个人了。说实话,燕辞忧并不觉得难以接受,之前的话也都是出自内心,来这里之后,她见到的荒唐事情太多了,还逼问过盛攸淮是否喜欢女人。
  想到那件事,燕辞忧也觉得有点好笑了。比起喜欢她从未见过的东西,祁景和她们的选择,实在不算大事。
  “我们阿娘去世早,阿娘的娘子宋姨也很消沉,她忙自己铺子里的事情还来不及,别提祁家这个烂摊子。”祁景和说,过去了很久的事情,提起时还是有些悲伤,祁钦和抓着她的手也微微一紧。
  “这种情况下,阿姐站出来,处理了所有事情,”祁钦和并没有看向燕辞忧,而是用坚定的目光与姐姐对视,“殿下说得对,就算选择跟姐姐过一辈子真的很奇怪,我们还是约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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