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后半句眼没瞎现在就能看出来。不过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他也是道上的。”巴黎蛋背着许桑的凝视而站,时不时抖一抖,试图把一脊背的芒刺抖落,“这眼神,我混四五年才混出点皮毛。”
  “……”银兄一时语塞,僵硬道:“老大威武。”
  “滚犊子。”巴黎蛋心下疑惑,看了眼负责点钱的人,眼神确认后,他拽着脚步朝两人走去,见易承微倾着身子从后靠在许桑肩上,怒斥:“易承,你,你狗仗人势!”
  “……”
  额间蒙了些汗,易承半阖着眼神情散慢,闻声抬了抬眼:“嗯?”
  “难怪之前奇奇怪怪的,一会说认识一会说不认识,原来是请了道上朋友,估计当时还没见面,才认识又不认识的。”巴黎蛋一副我懂我什么都懂的样子,话没说两句,自己心里已经铁板钉钉地钉实了想法,“请人,是为了这次还钱吧?”
  易承垂在一侧的手握成拳,自己感受完力道,心想:对付巴黎蛋,问题不大。
  想着,他回味了遍巴黎蛋的话,下巴轻转,望着许桑并不明晰的侧颜,小声:“你表情很凶?”
  “……”许桑用余光看了他一眼,“有吗?”
  易承为偏,鼻尖擦过他长颈,也没甚注意。鼻音轻轻“嗯”了一声,还朝外微抬下巴,“我看对面挺紧张。”
  放屁也要出点气听个响才痛快;何况自己完美推断了对方掩藏良久的行动意图,从目的到手段,环环相扣,说得巴黎蛋有种翻身就去警察局干警察的激动,他先内心狂叫一声:“天不生我巴黎蛋,警署万古如长夜”。
  然后,就顿住了:因为一个巴掌没拍响,对面相聊甚欢完全没被他的逻辑思路折服。
  “上!”巴黎蛋怒火中烧,骂道:管他妈的,等会左右都要上警察局!
  话落,手下们面面相觑,眼珠都要平滑旋转起飞脱离眼眶了,才想起“上”是什么意思,撸起袖子乒乒乓乓跟竹篮打翻滚出的玻璃珠一样混散着叮叮咚咚往前冲。
  许桑轻力按了下易承的手腕,示意他别动。收手时旋即凝力握拳,脚下生风,一步顶人两步倒腾。
  易承轻顿,顿完,忽而一笑:原来受人保护是这种滋味。
  许桑的打法比之易承,技巧性强很多,像是经过专业的训练。
  一套下来,毫不拖泥带水,利劲如注,手腕交绕几次,前排打头阵的已然走起乱七八糟的滑步。
  没滑住,栽了个天旋地转。
  “……!”巴黎蛋虎躯一震,勾了下战损版的“智囊”,面色如洪水猛兽,说出来的话就不那么是东西了。
  “咱欠条呢?”
  银兄傲气:“老大,我们誓死不屈!”
  话还没说完,一拳头就蒙到了他脸上。“乓当”一声!打得银兄后退五步眼冒金星脑浆翻滚。
  “识时务者为俊杰。”巴黎蛋急步过去,使劲从他裤兜里摸出折得皱巴巴的纸条,走过去前嘀咕了一句,“你记性好,就记清楚:下回遇到易承跟这人在一起,就提醒我躲远点。。”
  银兄:“……”
  有句“窝囊废”不知道该不该送给他老大。
  比刚才的“销债”流程走得更快,因为说实在的,巴黎蛋论身手论智商论什么都差黑大一头,若非当年运气加持走上那条道,估摸着现在还在黑大手底下哈舌头。
  易承静静地看着流程走到最后一项,停滞两秒才偏转视线,任巴黎蛋带着他那伙兄弟离开,留下一地纯粹的静谧。
  此刻,与情绪起伏至波涛汹涌的预想完全不同,他沉沉的,很平静。
  -
  许桑取过消毒液放在床头,自己顺着床沿坐下。
  易承则听话地将卫衣卷了一半上去,将下腹裸露于房间的灯下。
  许桑附身,手指灵活解开他腰侧的结,但可能易承不是特安生一个人,东蹭西摸的,绳结被拉成死结,但他也不急,垂眸耐心地解着。
  直至伤口裸露,大概食指长度,血糊着,平添一丝骇人。他表情顿时一变。
  看着他抿紧的唇和皱深的眉,易承调侃道:“心疼了?”
  沾上消毒液,许桑将棉签按上伤口,“没。”
  “是吗?”易承忍着痛,这回没再一不小心叫出声。他伸手,拇指轻轻擦过许桑嘴角,一捻,逗弄道:“那你笑一个?”
  “……”许桑点涂的力道加重了些许。
  压在唇角的手骤然一颤,而后就听易承软声:“你轻点。”
  许桑看他一眼,只一秒,又垂下眼处理伤口。
  屋内静静的,亮黄色灯光由上垂落,给人勾出绒毛般的轮廓,显得很暖;桌上放着走针闹钟,在无声里,奏出一曲分针同秒针的合鸣。
  易承背靠竖枕,一手还得挑着卫衣免得下垂,但不妨碍他的躺姿懒得可以。
  他回想起方才的打斗,惊讶于许桑观察的细致程度,更惊讶于他的态度,像是:早就经历过的平淡。想及此,他喊人:“许桑。”
  “嗯。”许桑扔了棉签,换纱布。
  “我们之间,”易承说话时手指缩着,几字一顿,像是在边说边后悔,后面索性换了个委婉的描述:“像没交代过案底一样。”
  说完,他虚虚扶额:也不太委婉,更冒犯了好像。
  “想说什么?”许桑只看了他一眼,便又专心于手下的缠绕,语气平得像是在说今晚吃了什么,“你欠着债,我混过道……而这些从未明白揭开过?”
  易承眼睫轻颤,像是被他戳中了心思,更懊恼了。辗转用词,只小心翼翼问出一句,“你介意吗?”
  “介意什么?”许桑打完最后一圈,收了手,看向易承,“介意忽如其来兜头一大笔欠款?”
  将他眼神的细微变动看在眼里,许桑凝冰的面颜终于是化开些许,嘴角轻勾,“可你不是解决了?”
  易承轻轻“嗯”了一声。
  “还是说,介意你是个坏胚?”许桑向他近了一分,手指抵住他下颌,迫使他微垂的脑袋昂起些,温声:“那,彼此彼此。得先问问你介不介意。”
  易承沉沉看着他,在他深而稠的眼神里,有些慌神。
  这段时间,他跟杨叔谈过,结果不出他所料阿里:不续约,不盘店。而这意味着,还去债钱,他和秋秋的生活失去来源保障。
  关于这一桩事,他之前有过灵感,跟牛逼炒馆儿子搭条生意链,但期间出了些差池,现在进展十之一二……
  挺焦头烂额的。情绪积压,又在“高考”只百日出头的强力下滚雪球,尽管昨天他才经历一桩幸事,可生怕黄粱一梦,梦醒百事未解犹困樊笼。
  岂止“坏胚”,简直“烂胚”,他的能力,相当破烂。
  ……腰侧被点了下,易承回神,视线重新聚焦。
  才记起许桑问的是问题。
  他看着许桑偏黑的眼瞳,视线不由下移,勾丝一样落在他微张的唇间,倾身,极轻极轻地碰着。
  许桑别眼,体贴地撩下他卫衣,在下摆处压了一下,以免灌风进去。
  “不介意。”易承声音微哑。
  许桑勾唇,笑骂:“那说个屁。”
  骂完,就势要起身,却被易承拽住手腕——那阵仗,跟不管伤不要腰了似的。
  他被猛地拽倒,感受着那双有力的手缠过他腰,往下扣……本能就要挺起,却一秒滞停:某人的伤,某人的伤。
  后脑勺落在被子上,许桑无奈地说:“现在有劲,刚打架躲刀干嘛去了?”
  尾音被吞没,易承向他俯身,重重地吻了下去,兴致大发一样在他下唇处厮磨。
  两分钟后,许桑眼里雾蒙蒙的,偏过头连喘几声才缓过气,能吐词时,他道:“什么毛病?”
  易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方才的冲动,纯粹是,心下欢喜——貌似也不纯粹,多了一分不高兴,不高兴几分钟前许桑在接吻时分心,尽管只是轻若风的一次。
  把药物归于原位,许桑回了次易承房间。
  想起什么似的,他后腰倚着书桌桌沿,在易承灼热的目光下,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许桑:〔图片〕】x3
  【许桑:如果有一天,你向这个世界投降了。】
  【许桑:我头像就换成你的酒后丑照。】
  虽然一点也不丑。
  许桑心道。
  图片上的人,坐在马路牙子上。一手提溜着空酒瓶,卡在膝盖间晃悠,眼眸半阖,眸光散乱……
  易承看了好一会,才想起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隐着一笑:能喝多少酒,他自己心里还是有点底的。
  就那晚来看,哪能醉酒,迷醉一人罢了。
  至于后半句,这算什么威胁!
  易承从屏幕上移开眼,看向他,眉眼一弯,他轻声:“放心,绝不投降。”
  第61章
  “不是我说, 这真的好吗?”
  “真想把校长拎出来当面对峙,他妈哪家学校上着课呢还搞施工,简直既要又要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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