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韩知行把烟头丢进杯里,微微摇着头,“那是小时候,后来我出去读书就不常见面了。”
“有兄弟真好。”郑直随口感叹,“你为什么想学法医?”
“因为想当医生又害怕处理不了医患关系。”韩知行的手背撑着脸颊,上半身的重心都压在桌子上,“而且这份工作比临床能闲点,我好有时间享受生活,比如和朋友像这样坐着聊天吃饭。”
郑直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鱼塞进嘴里,像仓鼠一样咀嚼着,眼睛转来转去,点头如捣蒜。
“那你呢?为什么做警察?”
“子承父业。”郑直苦笑着说道:“我爸就是警察,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牺牲了,李队和他关系好,好到能穿一条裤子,他走了就剩我这一个念想。”
“那你想做警察吗?”
“我没得选。”郑直说出这四个字地时候极其冷淡,“这里的人都爱我,他们为我选了一条没什么差错的路,我只能沿着这条路走,但有时候走着走着就觉得还有点意思,没别人看到的那么‘迫不得已’。”
“如果不做警察,你想做什么?”韩知行垂着眼,睫毛抖了抖。
这个问题有些超纲,活了将近三十年基本没人问过。
“不做警察啊,那就……”郑直语塞,眼睛往上翻了下,表情有些失落,“不知道,以前没想过,感觉假设没什么意义。”
其实还是有一点意义的。
小时候他也曾幻想父亲没有去世的生活,上了学又假设自己拿了那一年的奥赛金奖,工作后预设自己未来的高度,亦或是上个月他认认真真的惋惜和勾陈一错过的这些年。
但郑长青没能活到他出生,自己还是在奥赛前天发烧,工作依旧不温不火,成堆的卷宗和没有头绪的案子压得他喘不上气,至于勾陈一,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错过了都只能感叹一句可惜。
“快七点了。”韩知行把烟盒放回柜子里,问:“我们要不要先去遛遛多多?”
郑直从乱七八糟的想法里醒过来,他伸了个懒腰,随手拉着短袖的衣角,“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
韩知行起身收拾餐桌,郑直想要帮忙却被他推开了,只能回去带着多多下楼。
一人一狗站在韩知行家门口,郑直顺便换了条短裤,虽然入秋,但算不上太冷,多多像只小马驹,昂首挺胸地站在他旁边,随时等着可以行进的指令。
“你是多多吗?”韩知行在门口穿鞋,他办蹲在地上,视线正好和多多齐平,“久等啦小朋友,我拿了一个球给你。”
“球?”
“我儿子的,本来想带过来留作纪念,昨天给家里打电话和他视频,马上就不认识我了。”他说的是那只阿拉斯加,“以后我多和多多拍点照片,发过去也醋醋他。”
郑直一边拍着多多的脑袋,一边笑得前仰后合,“韩哥这么多技巧,以后你对象吃不消。”
“这不是还没有对象,只能先拿小宝贝做做演习。”韩知行从郑直手里接过链子,“多多,我们出发。”
郑直跟在韩知行身边,他接着刚才的话题调侃道:“我以为追韩哥的人从这里排到了法国。”
“胡说。”韩知行低头盯着多多的动向,防止他搜罗地上的“食物”,“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
“那你还说小男孩难缠。”吃过一顿饭郑直说话也放肆起来,“我以为你深有体会。”
韩知行答非所问,“多多现在都吃什么?狗粮吗?可以适当加点肉,喂得好毛才亮。”
“狗粮为主,每天还得喝一点奶,我们还是小孩子,只需要关心吃和睡。”郑直两只手背在身后,学前边花园里排队遛弯的大爷,“只有成年人才有数不清的烦恼。”
“我每天早上六点半要跑步,明天早上一起吗?”韩知行抬头看他,路灯照得眼睛发亮,睫毛根根分明,看起来多了几分诚恳。
“好啊,到时候我下楼找你。”郑直兴致勃勃地蹦了两下,“咱们到时候出门往北跑一站地有个馄饨铺,他们家的玉米鲜肉馄饨,我从小吃到大。”
“那我们为了这个馄饨可以一早出发二十分钟。”韩知行顿了一下多多的绳子,“明早带你一起去,可不许赖床。”
花园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大多数都是吃完饭出来散步的老警察,郑直拽着韩知行一一打过招呼,赵自立的妻子还拉着他聊家常。韩知行也不着急,抱着多多在旁边听,随时随地向长辈漏出亲人的微笑。
正聊得起劲,郑直的后背挨了以掌,他猛地回头发现是李富德。
“快去办公室换身衣服咱们去医院。”李富德应该是跑过来的,他边说边咳,吐沫都点在手背上。
“谁出事了?”郑直给李富德顺气,“其他人知道吗?”
“蔡洪胜现在正在人民医院抢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祝福,虽然生日是这周末~
最近有很多烦恼和烦心事需要解决,祝大家生活愉快,天天开心哦
第121章
人民医院门口人头攒动,几个人围成一团,哭声不绝于耳。这里急救室的常态,哀嚎和眼泪换不回飘走的灵魂,像是为生命奏响的哀歌,用喑哑的调子,回忆几段人生。
郑直停下车立马冲进去,随手抓了一个站在门边的护士,“有个叫蔡洪胜的送来抢救,他现在人在哪?”
“您是他家属吗?”护士反手拽住郑直,“他还在抢救室内,目前情况比较复杂。”
“东文市公安局,郑直。”郑直从上衣兜里掏出证件,“他和我们现在调查的一起案子有关,我需要知道他的情况。”
“患者多根肋骨断裂,送来时神志不清,如果抢救过来可能还要在icu里观察很长一段时间。”护士上下打量郑直,“还是麻烦你们联系一下他的家属,患者现在情况危急,后续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我们医院做不了主。”
话音刚落,郑直的身后传来急救推车飞快运行的声音,护士见状飞奔过去,李富德走过来捏了捏他的肩膀,“怎么样。”
“只说是车祸。”郑直愣住了,他突然想起昨天蔡洪胜的话,心里咯噔一下,眼皮都止不住颤抖,他不敢想象这场意外和他有关。
“局里刚才来消息,说他没有亲属。”李富德用手钳住郑直的大臂,“已经让俊涛去交警队了解情况了。”
郑直心里有股气提到嗓子眼,他感觉自己的手指肿胀的要命,攥紧拳头大时候像握住一块石头,“李队,你说……”
牙齿啃在嘴唇上,鲜红的血肉泛出白色,他不敢抬起头,只能盯着地板上的巨大光斑,“是不是因为我,蔡洪胜才这样。”
李富德站在他身边,手指抠着已经掉皮的腰带,“别想太多。”
此时此刻,郑直听不到任何声音,那些慌乱的人在他眼前上演默剧,他皱起眉,心像是被油烹了一样,“对不起,我出去两分钟。”
李富德当然没有拦他,郑直快步跑到急救中心门口,他躲在一辆救护车后面,屁股靠着墙,两只手扶在膝盖上,嘴长得老大,鼻涕不听使唤地往下流。
大概过了一分钟他才从这种情绪里逃出来,刚要回去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往这边跑,应该是那天在世友前台的那个小男孩。
直到人跑近了郑直才敢确认,他一把把人拦住,小孩脸上全是泪痕,鼻涕挂在嘴上,看起来可怜的很。
“郑警官。”小男孩站定,两只手抱着他的胳膊,马上就要跪下去,嘴一咧,说出来的话带着哭腔,“老板怎么样了?”
“还在里面。”郑直喉结滚动,从兜里掏出一张手纸,“先别急,我带你进去。”
“一定救救他。”男孩止不住往下滑,直接跪在青灰色的大理石板上,嘴里哭的更凶了,抽噎声盖过话语,郑直两只手插在他腋下将他搂起来,“人现在还在抢救,你先别慌。”
男孩用手胡乱抹着眼泪,从兜里掏出一张装在塑封袋里的银行卡,“郑警官,我这有钱,很多钱,你让医生一定救他。”
郑直抓住那张卡握在手里,架着他的胳膊往里走,李富德看见后赶紧迎上来,郑直解释道:“世友的员工。”
“你好,我是市局的李富德。”
小男孩半靠在郑直身上,哆哆嗦嗦地伸出手,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抽气,说话也断断续续,“老板…怎…怎么样?”
“现在还在抢救。”李富德架着他另一边,把人扶到旁边的凳子上,郑直背对着站在他俩面前,像一座山一样遮挡其他人的视线。
“你叫什么?”李富德的大手在他身后一下一下抚摸,“和蔡洪胜是什么关系?”
“何冬。”小男孩的肩膀缩在一起,“我叫何冬,和他是……我是他的员工。”
“蔡洪胜出了车祸,我们的同事正在现场调查,我们陪你在这等。”李富德握住何冬的手,“一会儿可能有医生给你讲他的情况,世友还有其他人可以过来处理这个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