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那我现在联系凌青姿解决一下。”裴丘沉说着就要掏手机。
“哎不是。”凌脉连忙按住他的手,“我就随口一说,你别,大过年的,快让凌姐消停一会儿吧。再说咱俩……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除夕飞回家那天,就传出有人看他俩睡觉时抱一起了。
凌脉自认睡相虽然不怎么好,但也不能再有安全带的情况下爬到裴丘沉身上去。
但其他细节又都对得上。
这咋整,认了呗。
反正就是小圈里胡乱传,没几个人真信。
今天这一出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广大人民群众都看见了!
“你真没喝酒吗?”凌脉还是没信,刷了房卡进门以后,裴丘沉直接将他抵在墙上。
凌脉:“哥,我刚站半天了,屁股累了想坐坐。”
裴丘沉这才松开他,凌脉也才看清对方的脸。
难得看到裴丘沉如此失控的一面,凌脉想,看来之前删好友的事,他哥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心里早就ptsd。
哪怕好友不是他自愿删除,在裴丘沉心里都是一个只重不轻的心理阴影。
哎。
他那时候完全没察觉,以为只要重新加回来就没事了。
但以现在他对他哥的了解,估计裴丘沉当时牙都咬碎了,硬往肚子里咽。
第五十七章
把手机充上电,启动开机,看到裴丘沉给自己发了30多条信息,凌脉还是惊了。
尤其是那段篇幅不短的解释。
他直接把裴丘沉晾在一边,划拉着手机往下读。
其实早在来的路上,凌脉就已经冷静下来,知道裴丘沉是什么想法。毕竟这也不是什么随便一个节假日,中国人都把过年看得比较重,不管是谁到了别人家里都会不自在。裴丘沉本来心思就沉,比他想得更多。
是他想太少了。
可能是日子过得太顺,凌脉会理所应当地认为有一些事情,它就应该这么顺其自然地发展下去。
就像自己的性取向忽然变弯这件事,他也没有纠结太长时间。以前从没对谁动心过,突然接二连三有男的跳出来表示喜欢他,他也只是在最初的时候表达了自己的震惊。
换成其他人起码要纠结很久,或者干脆迈不过这个坎。
但凌脉不。
他甚至是鱼跃过去的。
多大的胆子啊,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他就敢邀请别人进屋睡觉。是生怕自己活得太舒坦,要给自己找点屁股上的疼痛。
也多亏裴丘沉是个能忍的。
不过两个人的生长环境本来就不一样的,不能相提并论。
读完了,他跟裴丘沉招了招手,“你坐着啊,我又不是来吵架的……我过来就是想把事情说清楚。”这话说得有几分随意,但他们都亲密接触过这么多次,只差临门那一脚。
凌脉觉得吧,再客套,那就不礼貌了。
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他要是表现得十分周到,裴丘沉估计又要多想,是不是在刻意拉远距离balabla的。
裴丘沉在他身边坐下,两个人贴得挺近的,肩膀互相能蹭着。
凌脉放下手机,转过头来,“那你得跟我说啊,你说了,我不就知道了,我又不是八岁小孩,肯定不能躺地上撒泼打滚说我不管我不管你就要在我家呆着……”
凌脉说得很生动,裴丘沉却笑不出来,一双眼定定看着他。
“你不说,还跟我扯谎,我当然生气了。”凌脉说。
“嗯。”裴丘沉应一声,“对不起。”
“嗯。”凌脉也学他哥应一声,“我不接受。”
他话一出,裴丘沉有些错愕。
“你刚才突然就扑上来,我都没反应过来,哥哥,你这属于恶人先告状了。”凌脉佯装严肃地抱起双臂,但看就能看出来他纯装的,一点没有生气的架势,“我在家里焦头烂额应付亲戚家小孩,你和唐黎哥都在饭店吃上了满汉全席了。”
这么说有点夸张,但凌脉就是要这个效果。
裴丘沉:“唐黎临时找我吃饭,我本来没想答应,但是……”
这个“但是”,他停顿一下,才往下接着说,“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他从前明明最习惯一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被凌脉传染的,在酒店的两天,房间空荡荡,连清晨走廊里的保洁推着推车的走路声,都能把他吵醒。
他忽然变得没办法忍受寂寞。
他也忽然变得坦诚了。
这种话,以前打死他都不会说。
可心里突然落了一颗种子,生根发芽,倾吐的欲望随之迸发,盘根错节地涌出来,想开口,那朵花也就随之绽放。
“那你还瞒着不告诉我。”凌脉这才气鼓鼓地说,在裴丘沉又一个“对不起”说出口之前,他先说,“你别拿我当小孩,我是个成年人了,而且是你男朋友。”
凌脉用了这个词——“男朋友”,说得太过理所应当,乃至于裴丘沉一时未能有所反应。
“有什么事,你有什么想法,我希望你能跟我说,跟我沟通。”
“哪怕我不能理解,”凌脉又嘟囔,“我理解能力其实没那么差,你发给我的那些消息,我看了就能理解……总之,你别说谎骗我,别什么事都一个人憋着!”
“我没办法面对他们。”裴丘沉说。
“谁?”凌脉说。
“你爸妈。”裴丘沉说。
“为什么?你怕生啊?”凌脉愣了愣。
那早怎么不说?这都见过好几次了,突然说怕生,谁信?
凌脉认为他哥又在诓他。
“他们很爱你,”裴丘沉伸出手来,捧着他的脸,落下轻盈地一个吻,“脉脉,喜欢男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凌脉有一瞬很安静。
确实,裴丘沉总要想得比他远一点。
“可也不是你强迫我的,我喜欢男人……”凌脉蹙起眉来,“是我自己的事。”
他说了这句话,就知道说得不对。前面他还跟裴丘沉讲,有什么事都要说出来两个人一起分担。
“你父母之所以邀请我来你家,愿意热情招待我,是因为他们爱你,爱屋及乌。”裴丘沉说,“他们越这样,我越没办法待下去。”
这是另外一层。裴丘沉本来没打算告诉凌脉。
可就像凌脉说的那样,他是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断力,裴丘沉很少做“多余”的事,这一整年里做过太多,他自己都有些不适应,更不能想象说出口凌脉会是什么反应。
万一对方想通后跑了呢?
可他还是说了。
“毕竟他们的儿子被我拐走了,而我,已经没办法放手。”裴丘沉说着,又握了握他的手。
凌脉从愣神中缓过来,才说:“那你也不能说谎啊……你说你回家了,我还以为、你跟你爸妈都和好了呢。”
“没有。”
“你的手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亮。”凌脉的视线越过裴丘沉,到他身后的那张嵌入式长桌,桌上手机正在无声闪了光亮。“是家里打来的吗?”
“不用管他们。”裴丘沉并没有回头。
“他们要你回家?”凌脉问。
“不是。”裴丘沉说,“来要钱的。”
凌脉倒吸一口凉气。
裴丘沉现在倒是坦诚起来,有什么说什么。
“他们为什么找你要钱?”凌脉不能理解,脑海里又闪过那家人模糊的脸,依旧记不清,只记得那年除夕寒冷的空气,以及那份冷漠的态度。原来一直没有好转,也不会有好转。
“嗯,因为自己儿子是个废物,只会败家。”裴丘沉每说一个字眼底的冷漠就更甚,“不给他们钱,他们早就活不下去了。”
凌脉知道这个“儿子”指得是裴晨洋,心里就更加气了,不由直接问出来:“凭什么!”
裴丘沉看着他,忽然就笑了。
笑得很不合时宜。
凌脉更气了,迎来的却是一个拥抱,裴丘沉的手在他后背轻轻拍着的。
“没事的,都过去了,我今后也不会再给他们钱了,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凌脉的下颌搭着裴丘沉的肩膀,想了想,伸手同样拍裴丘沉的背,“是他们太过分了。”
耳边又传来裴丘沉的一声轻笑,松开他。
“还有一件事,我没和任何人说过。”裴丘沉说,“但我想跟你说,脉脉。”
“什么?”凌脉很自然地追问。
其实不说也可以,这件事在他看来早已无足轻重。可万一又出现类似今天的情况呢。两人之间哪里经得起这么多欺瞒,哪怕是好意,也会像雪花一般越积越重,迟早从屋檐上滚落下来。
裴丘沉不是一个擅长剖开自己的人,相反,他太能忍耐了。
可如今很多事都不同了,他的人生可以换一种活法。他不想再压抑自己,不想再每天一个人醒来,听到体内空荡荡的回声。
裴丘沉深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