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操。”祁砚知根本顾不得这里是现实还是梦了,哪怕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此刻是梦,他也不会让蒋昭南一个人孤单地去到另一个世界。
  大不了就殉情,祁砚知已经想好了。
  不管怎样,他都得见到蒋昭南。
  然而问题是,由于这段时间祁砚知在床上躺了太久,精神是稳定了,但身体还没办法适应过来。
  于是祁砚知只能支着床头柜、衣柜、门把手这些东西,一路晃晃悠悠地朝楼下走去。
  当然,楼梯的扶手给了祁砚知很多帮助,尽管仍有些吃力,但他也还算平稳地走了下去。
  直到—
  祁砚知的右脚即将离开最后一级台阶时,左腿忽地一软,手臂没把住扶手,整个人当即重重地摔了下去。
  “嘶—”祁砚知趴在地上久久动弹不得,同一时刻,他发现地上多了些瓷白的碎片。
  碎片?
  祁砚知怔住了,不敢置信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套在后颈的红绳子还在,而那挂在胸前辟邪保平安的观音吊坠,
  碎了满地。
  “碎……碎了?”
  蓝黑色的瞳孔顿时颤了又颤,苍白到几近透明的指尖缓慢地、沉重地伸向地面,深深地攥紧了那块刻着净莲的白玉。
  “为什么偏偏就是现在?”
  像不怕疼似的,锋利的碎玉已经扎破了祁砚知的指尖,一颗颗的血珠汩汩地往外冒出。
  “玉碎了,那灾祸挡住了吗?”
  没人能回答祁砚知的问题,而他自己此刻脑海里的思绪几乎是一团乱麻,各种可怕的猜想齐齐上涌,瞬间给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但不管怎么说,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无论如何他都得去找蒋昭南,就算是爬也要爬过去!
  于是祁砚知深吸了口气,指尖仍然紧攥着玉块不放,身子则侧过来用手掌发力,带动着上半身不断向前。
  尽管双腿酸疼得不像话,但他还是弯曲着膝盖蹭着地面往前挪,接着再换一条腿重复动作,直到指腹终于能触摸到门缝才堪堪停下。
  然而就在祁砚知即将撑着鞋柜起身的前一刻,身前这扇安静的房门蓦地被人推开了。
  下一秒,一双浅褐色的瞳孔惊愕地低头望向地上匍匐着的祁砚知。
  “砚知,你怎么在这儿?”
  “我……”祁砚知霎时说不出话来,因为他在思考,眼前的蒋昭南是否只是他的幻觉。
  蒋昭南见祁砚知没反应不禁有些疑惑,但转眼间又看到祁砚知趴在地上指尖还渗着血,他的担忧立刻蹿上了心头。
  “不是,地上冷,砚知你快起来。”
  说罢蒋昭南就蹲下揽着祁砚知的肩头将他慢慢扶了起来,被扶起来的一瞬间祁砚知还是没什么力气,于是蒋昭南就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稍微缓了一会儿。
  “怎么了?为什么不在房间里等我?”蒋昭南轻轻拍着祁砚知的后背,在他的耳边温柔问道。
  “蒋昭南……你……”祁砚知的下巴搁在蒋昭南的颈窝,说话的时候热气喷洒在颈边,泛起了一股熟悉的颤栗。
  蒋昭南此时却十分疑惑,因为自从在一起后祁砚知一般都叫他“宝贝儿”或者“男朋友”,像现在直呼他的全名还是头一次。
  难道他去买粥的这段时间,家里发生了什么吗?
  蒋昭南不解,于是他稍稍侧了侧头,望着祁砚知不安的眉眼说,“砚知,发生什么事了吗?”
  祁砚知叹了口气,深深地埋在蒋昭南肩上说,“蒋昭南,你……真的还活着吗?”
  “哈?”蒋昭南嘴角震惊地抽了抽,他不过就是出去买了个粥的功夫,怎么一回来就问他“还活着吗?”。
  不至于吧,蒋昭南心想,
  自己也就去的时候开得稍微快了点儿,回来的时候慢得跟蜗牛一样,
  怎么都不像能出车祸的样子啊!
  可祁砚知这模样看起来又是真的很担心他,蒋昭南虽然觉得奇怪,却也只能打着哈哈安慰道,“我当然活着啊,而且还活得好好的。”
  祁砚知闻言却没有放松下来,他转而嗅着蒋昭南身上的橘皮香说,“男朋友,你告诉我。”
  “这里是现实,还是……我的梦。”
  蒋昭南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祁砚知应该还分不清自己在什么地方,于是立即揽过祁砚知的肩膀让他看着自己,神色认真地说,“砚知,相信我,这里是现实。”
  “你醒了,而我现在就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
  “唔!”
  蒋昭南话刚说完就被祁砚知迎面吻了上来,时隔数日,这是祁砚知第一次清醒而又主动地吻他。
  唇齿相触的一瞬间,蒋昭南先是怔了怔,而后那股熟悉的、蔓延全身的欢欣抚慰了长久以来得不到发泄的神经。
  “嘭”的一下,蒋昭南任由祁砚知将他压在门后肆意含吻,分别太久,爱人的吻总是缱绻得令人不舍。
  幸好,老天对他不薄。
  最后还是把珍爱的宝贝送回了他身边。
  蒋昭南笑着闭上眼睛,专注地用舌尖回应祁砚知的躁动与兴奋。
  “蒋昭南。”祁砚知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每一次下咽他的睫毛都会颤一下,眸子也会跟着犹疑地转来转去。
  蒋昭南看得出来,祁砚知在用目光描摹他的轮廓,又或者说,是在用感觉确认他真的还活着。
  明白这一点的刹那,蒋昭南忽然就产生了一种名为心疼的情绪。
  原来,在这段不能正常相见的时间里,
  他跟祁砚知都深深挂念着彼此,并且随着日子的推移—
  几乎已经思念成疾。
  “别怀疑了,砚知。”蒋昭南抚了抚祁砚知的面颊,温柔地笑道,“我就在你面前,没有死,也不会离开。”
  “嗯。”祁砚知勾起唇角,望着蒋昭南的眼睛释然地笑了笑,他说,“我……”
  “我知道。”
  “呃!”说完这三个字的祁砚知脑海刺痛了一下,或许是因为心中尘埃落定,神经跟随着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巨大的疲惫与困倦席卷全身,祁砚知不受控地向前倒了下去。
  蒋昭南见状眉头一紧,当即搂住祁砚知的后背将他抱进了怀里。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祁砚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床上,而蒋昭南正端着粥推门进来。
  “醒了?”蒋昭南把粥放到床头柜上,然后坐在床边望着祁砚知的眼睛笑问,“这一觉睡得好吗?”
  祁砚知闻言坐起来立在床头,轻轻点了点头说,“挺好的,没再做梦了。”
  “那就好。”蒋昭南转身从柜子上拿起热过一遍的粥递到祁砚知唇边,祁砚知疑惑地望了蒋昭南一眼。
  蒋昭南见状则忍不住笑道,“喝一口呗,男朋友,这可是我冒着‘生命危险’买回来的。”
  生命危险?
  祁砚知一听就知道蒋昭南是在调侃早上自己以为他死了的事。
  说实在的,祁砚知现在回想起来也会觉得有些荒谬,但当时他的确怕得要命,甚至很快想好了如果蒋昭南真死了,自己到时候是跟着跳江,还是随便找个地儿把自己埋了。
  不过万幸,那只是一个噩梦。
  祁砚知一边想着一边低头喝下了蒋昭南喂给他的粥,味道和记忆里的差不多,甜而清爽,好喝又养胃。
  “好喝吗?”蒋昭南喂了一口后好奇地问。
  “好喝。”祁砚知微笑道。
  “嗯,好喝就多喝一点,我原本还担心粥热了一遍就没那么甜了。”
  说罢蒋昭南就继续一点一点给祁砚知喂粥,祁砚知本来想说可以自己动手,但蒋昭南此刻的表情太过专注,就好像给他喂粥是一件多么神圣而重要的事。
  祁砚知觉得可爱,就随他去了。
  “对了。”祁砚知咽下一口粥缓缓伸出右手在蒋昭南面前挥了挥。
  蒋昭南有点不解,问他,“怎么了?”
  “这是你给我包扎的吗?”祁砚知弯曲又伸展了一下指节,五根手指整整齐齐,全都被包成了“粽子”。
  “嗯,是我包扎的。”蒋昭南一边喂粥一边说,“我技术不太行,包得有点儿丑。”
  “但能保证每个上了药的地方都被包好了。”
  “毕竟你以后还要弹钢琴,手坏了可不行。”
  祁砚知闻言却微微垂了垂脑袋,有些闷闷不乐地说,“那……你应该也看到我的玉……它碎了。”
  “看到了啊。”蒋昭南慢慢放下手里的粥,抬头望着祁砚知垂下的睫毛说,“玉碎了就碎了呗,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下次再送你一块儿更好的。”
  “那……红绳子呢?”祁砚知有些犹豫,“这不是你去庙里求的吗?”
  “为什么不在我的脖子上了?”
  “因为玉都碎了,还要红绳子干嘛?”
  蒋昭南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说,“玉我清理了,红绳子我也连带着一起丢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