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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我猜测你正处于噩梦带来的应激状态,就是你受到了那位女士讲述的刺激,所以注意力都停留在你受过的伤害,导致大脑回避性的忘记了一部分事情。”
  “你先不要急,先坐下,我们慢慢聊……”
  等李司净真的听话的坐下,宋医生才悄声问道:
  “他问了你什么?你心底的真实想法到底是什么?”
  这下轮到李司净保持沉默了。
  李司净平时都会好好配合咨询,但他在某些方面固执得不愿卸下心防。
  比如坚持不吃药,坚持不住院。
  比如永远不会将拍摄《箱子》的真实目的,告诉任何人。
  然而,他告诉了周社。
  他天方夜谭、荒诞无稽的想要外公活过来,并且将自己可笑的念头告诉了自己最应该仇视、疏远、憎恨的男人。
  李司净皱着眉去看宋医生,不愿重蹈倾诉自我的覆辙。
  他眼见着宋医生全身缠裹凄凉的纱布,一双眼睛却充满了八卦好奇,精神百倍。
  不得不问:“宋医生,你是在作为咨询师询问我,还是单纯的好奇?”
  “李司净,现在起,我不叫你李先生,你可以不叫我宋医生吗?”
  躺在床上的病人,十分虚弱痛苦,也格外坦诚。
  “我现在不是咨询师,我现在是病人,我叫宋曦。我作为一个普通病人,对于你们谈话之中的‘真实’秘密,充满好奇,不是很正常吗?”
  “行,宋曦。”
  李司净双手环抱,笑着打量这动弹不得的家伙。
  “你好奇,我也好奇。你还记得上次我来看你的时候,你说的那些话吗?”
  宋曦表情僵硬片刻,梗着脖子说:“……不记得了。”
  什么话都不问,直接不记得了。
  李司净看他眼睛闪躲,就知道这家伙肯定记得清清楚楚。
  甚至理智回笼,辗转反侧,也许觉得自己语焉不详的救救她、帮帮她,是如此的尴尬冒昧。
  “好吧……”
  在李司净戏谑的眼神里,宋曦放弃了无谓的挣扎。
  “我还记得,是我头脑不清醒,现在我清醒了。”
  他笑着放过自己,早就不需要用否定来保护自己。
  “虽然我现在不是心理咨询师,我也得如实的说,我很理解你对你小叔的深刻印象,我也理解你控制不住想要向他倾诉的欲望。”
  “因为他在梦境里,实在是太可靠了,就算是现在,我都会不断的回忆,羡慕他做了我不敢做的事情。”
  李司净猜测他的羡慕,是羡慕周社能够果断斩碎那一堆空白试卷,果断解决掉懦弱恐惧的自己。
  梦境里的周社,弥补了宋曦长达十数年的遗憾。
  正如宋曦听了他的梦,一次又一次的告诉他:
  你在梦境虚构了这样一个人,去做了你永远不敢做的事。
  李司净嗤笑道:“即使这样一个人,是梦境现行犯?”
  说得太直白,把宋曦都给哽住了。
  他躺在床上,认真思考之后,才谨慎回答道:“我认为,小叔不会真的对你做这样的事情。”
  宋曦仍然没有放弃,甚至开始为周社申冤,“也许我们可以从更早时候的记忆,去讨论小叔对你做的事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遭遇了类似情况。”
  “这事以后再说。”
  李司净已经不想去管梦是真的假的,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之前你说,陈菲娅受到的伤害,不是梦也不是幻觉,你有证据吗?”
  宋曦瞪大眼睛看他。
  “如果你有证据,拿给我。”
  李司净难得善心要做一个举证菩萨,“我替你拿去警局,把陈莱森送进去。
  “没有……”
  宋曦懂得李司净的意思,但他没想到李司净的选择是如此的科学、法治、简单直白。
  “我以为,你能让小叔——”
  李司净一个眼刀,宋曦懂事闭嘴,立刻了然。
  “对哦,我怎么也怪力乱神起来了。”
  宋曦恢复一个唯物主义医生应有的理智,皱着眉仔细说道:“因为我从楼上跳下来之前,我也不知道陈菲娅说的是真的假的。”
  “她的病很重,至少中度精神分裂以及解离性障碍,但她根本不吃药也不住院,在单纯语言咨询的情况下,我不能贸然诊断她受到了侵害。因为很可能是假的!是幻觉!”
  “每次我推荐她去精神科,无论是告诉张相德,还是她的监护人,都没有用。他们根本不听的,所以我……”
  “她有监护人?”李司净只见过张相德陪她去咨询室。
  “有。”宋曦愣了愣,“严老师,陈菲娅叫他严老师,可这个严老师比较难沟通,我说了一大堆的话,他最多点点头,就带陈菲娅走。精神科不去、医院也不去。”
  “唯独有一次,我推荐陈菲娅去清泉观住段时间,散散心,严老师同意了。”
  宋曦说着,长叹一声。
  “去清泉观住的那一个月,陈菲娅每周来见我,状态都很好,会跟我主动聊天,会说山里的树,窗边落的鸟,早上天没亮就起来念经、烧香、打扫道观,晚上天黑了就能一个人安安全全的睡觉。”
  “什么都不用担心。”
  “她才十六岁,可是她在我这里咨询了整整一年,只有这一个月过得快乐。剩下的全是痛苦和绝望,无论怎么去问她,都只能得到死寂一样的沉默。”
  “她太可怜了,李司净。”
  宋曦说着,红了眼眶。
  “清泉观也就住了一个月,陈莱森就从国外回来了,再一次看到她,就是那一天,她说她反抗了那一天。”
  “当她告诉我,她想杀了陈莱森,产生了一种杀了陈莱森就能从噩梦里醒来的期待,我真的没办法把她受的伤害当成未成年小孩子的幻想。”
  “虽然我的理性告诉我,她说的话可能是假的,可能陈莱森什么都没做,全是小孩子胡说八道的幻觉、幻想、被害妄想症。”
  “但人不止有理性。”
  李司净看他,一个刚从楼上跳下来“自杀未遂”、全身纱布石膏夹板骨折的病人。
  为了另一个病人,气得眼眶发红。
  他说:“李司净,我没有证据,什么证据都没有。”
  “万一陈菲娅说的是真的,她遭受的折磨是真的,痛苦到我都没法保持冷静、没法遵守职业道德,却没法帮她一把,那我白学这么多年的医了!”
  这一刻,宋曦将尴尬赧然都抛诸脑后,仍有感性的热血和所谓的医德。
  只可惜,他的重托没法交给警察,而是交给了李司净。
  李司净知道宋曦很容易受到影响。
  当他第一次进入咨询室,观察了宋曦的举止,就知道宋曦具有极强的共情能力,经历过无法排解的人生阴影,也曾有过梦境里彷徨无助的时候,所以并不像表面展现出的那样麻木冷漠、专业刻板。
  宋曦也许不会同情有钱人缺爱不缺钱、痛失自己心爱限量款的无病呻吟。
  他一定会同情年幼孩子遭受折磨。
  毕竟,他曾经就是这样的孩子。
  李司净长长叹息,“……如果陈菲娅有梦,一定是真实到可怕的噩梦。”
  宋曦直着双眼盯着他,一语不发,却有着别样的期待。
  李司净烦躁不堪,就知道一切不会轻而易举。
  “行,你先好好休息,陈菲娅的事情你没证据,我去找证据。”
  “只要能把陈莱森弄进局子,救一救《箱子》,我肯定也会帮一把陈菲娅。”
  宋曦叹息了又叹息,最终努力撇了撇眼睛,“来,你摸摸我枕头底下。”
  李司净皱着眉,伸手过去一摸。摸到了一块塑料三角,包着一张黄纸。
  是护身符。
  “清泉观的沈道长来看我了,还给了我一道符。这符很灵的,外面花钱也买不到,我枕着它睡觉晚上都不做噩梦了。”
  宋曦躺着也不妨碍他炫耀,“我觉得你状态不是很好,可以暂时先放下你的梦啊、小叔啊,先给剧组的工作人员驱驱邪。他们比你更慌。”
  宋曦整天闲在医院躺着,不是睡觉就是思考。
  思考多了,顺便跟探病的沈道长聊了聊。
  这年头的道士,住道观也不妨碍上网看八卦。
  宋曦一提《箱子》,沈道长就说网上传得沸沸扬扬,好多工作人员远程问道,让给算算是不是项目跟自己八字不合。
  宋曦这才知道,李司净根本没联系过这道士,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平时你信幻觉、信超自然能力,怎么到了正经玄学的时候,变得这么保守派唯物主义了?”
  李司净点开满是红点的好友申请,加上了那位清泉观的沈道长。
  “不是我保守唯物,是没想好什么时候请。”
  剧组开机都会挑个黄道吉日,燃香拜神,保佑拍摄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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