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哥等不了这么久。
副首席性子奸险,做的那些肮脏事留下的把柄极少,他找到这些证据并不容易。
而如今找齐了,无论如何他也想搏一搏。
谢柏星的眼睛被他带来阻挡别人视线的帽子遮得完全,半张脸都藏在黑暗里,让帕尤里辨认不出他的神色。
可就算不看帕尤里也知道,谢柏星眼睛里含着的不会是什么正常的情绪。
听到谢柏星的回答帕尤里心里涌出些难以名状的怒气。
元邈费尽心力假死出来,不就是为了让他们不要盲目跟着他送死么,如今这又是什么意思。
“谢少将这是想做什么。”
星主陛下呵笑一声,低低的声音像一把匕首,狠狠刺在谢柏星心上最伤痕累累的那一块。
“上赶着做伊帝掌权路上的炮灰吗。你死倒是无所谓,只是那位执政官大人该对你多失望。”
听到熟悉的称谓在这位星主口中流出,谢柏星长睫颤了颤。
最终漫天的思绪还是在帽檐下渐渐平息下来。
他哥在元上将前往边界星域时对他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淡漠又柔情。
“柏星,无论如何,保护好自己是一切计划的前提。”
可他把哥的话忘了。
他怎么会如此莽撞,就算要做,自然应当是有所把握才去做。
他要慢慢筹划,要让他哥,和元家的所有人都沉冤昭雪。
谢柏星使劲闭了闭眼,将眼周的酸意憋了回去,最终呈现出来的只有一种仿若没有半点生机的荒芜。
“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单枪匹马闯进圆桌会议推翻那老头,而是.......”
帕尤里的声音再次压低了些,带着一点蛊惑对他说:“想办法让他自己出来指认伊帝的所作所为。”
“所以,保护好他,别露陷了。”
听男人言罢,谢柏星抬头,头上松松垮垮的兜帽也随之落下,耷在他的背后,露出了年轻少将柔和的面部轮廓。
他眼里的偏执散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过后的默然,“多谢陛下,我明白了。”
帕尤里无所谓地朝他挥挥手,他不会看着元邈养的孩子去送死的。
那张漂亮的脸上会流露出一种让他跟着难过的情绪。
随即他转身想要离开,却被谢柏星大逆不道地伸手拦了拦。
帕尤里像是早有所觉地顿住脚步,果然听见穿着一身黑的男人抑制着声音问他:“陛下,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说。”
“刚才跟您跳舞那个,是拉斯人么?”
帕尤里沉默了瞬,“当然,他是瑟瑞今年新生里最出色的一个。”
他就知道谢柏星会问起元邈。
跟谢柏星达成合作,那就说明谢柏星到拉斯来的机会不会少,那么遇到元邈的几率,也不会少。
他将这位谢少将约到这里来也是为了这件事。
让他主动问起,并且得到清晰的认知。这个元邈,不是那位“伊里昂之光”。
谢柏星垂眸,眼底有道水痕一闪而过。
可是那道背影实在太像,几乎要让他以为这是场荒诞又美妙的梦。
在帕尤里看不见的地方,谢柏星眼中的思念和沉痛快要沉得滴水。
哪怕只是一点点像他,他也要看看。
谢柏星被掩藏得很好的偏执又浮现出来。
假的他也要看看。
突然有道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峙。
“陛下,下一支舞开始了。”
一道清冷悦耳的声音插进两人对话中,让谢柏星一时间失了神,几乎是有些狼狈地踉跄转身。
来人带着薄如蝉翼的银色面具,与其主人的面部贴合得严丝合缝,半点肌肤也没有露出来,很忠诚敬业地阻断了所有的窥伺视线。
“哥......”
谢柏星不由自主地从喉咙里发出了点颤音,声音很小,几乎要湮灭在年轻少将猛烈的心跳声中。
心跳砰砰响。
一声一声,恰巧与青年的脚步声重叠,像是踏在了年轻少将的心脏鼓点上,在他站定那一刻却又骤停,随即又变得急促起来。
元邈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动,脚步却一刻也未停歇,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帕尤里身侧。
“能继续邀请您跳一支舞吗。”
谢柏星的神思被面具青年这充满仰慕意味的声音唤了回来,明明是熟悉的音色,却不知为何带上了他曾经从未从那人身上听到过的依赖。
他的视线从青年的脖颈处一扫而过,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揪起来一样紧绷。
青年的脖颈光滑白皙,一点杂质也没有,干净得像是被最精巧的匠人打磨出的玉璧,可就这一眼,却让谢柏星的心再次跌落谷底。
他,果然不是哥。
伊里昂最年轻有为的少将第一次觉得失望落空的感觉如此沉痛。他实在禁不起第二次了。
帕尤里看到元邈出来之后眼皮跳了跳,心里涌动出一种强烈的心虚感。
他将谢柏星也算计进他的计划里了,照这样子看,元邈应该将他们刚刚的对话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会对他不满么。
帕尤里眼神闪动两下,险些露出跟刚刚的懒怠大相径庭的无措,在注意到谢柏星的视线之后才掩住了眼底的心虚,不让自己的神情露出点什么端倪。
俊美年轻的君主去掉了伪装,在三人站着略显逼仄的隔间走廊里露出了那张本该被人仰望的面庞。
“好,我答应了。”
“那么,再见,谢少将。”
帕尤里在与谢柏星擦身时才说出来对他的称谓,很明显,是不想让身边的人知道。
从伊里昂来的少将有些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只有旁边玻璃墙映出了孤零零的另一个他,跟其本体一样静默地在原地站着。
而另外两人已经慢慢走到了廊道尽头,彻底看不见谢柏星的身影。
只是两人谁也没先说话。
首席和星主的身高差得不多,都在平均线以上。这也就使得两人沉默着走在一起时有一种暗暗较量的感觉。
倒是帕尤里最先沉不住气。他不想和元邈之间留下芥蒂。
他捏了捏食指和大拇指,准备说些什么来打破此时这个略显奇怪的氛围。
可却像是上天不给他说话机会似的,有人突然出现打破了他们之间这种微妙的平衡。
准确来说,是一群人。
廊道尽头是宴厅,这里堵着很多人,有男有女,有穿着华丽的世袭贵族,也有相对低调的平民政官。
本来宴厅和廊道之间有道门,可此刻却不知道被谁获得了权限大大敞开,露出了里面的玻璃廊道。
廊道被修建得很漂亮,设计师很有审美,在廊道的那扇门打开之后,里面的玻璃墙能够很好地映射出外面宴厅的灯光,明明灭灭,像是星际里的星子。
围在门口的人神态各异,望向里面青年的眼神也像是甩不掉的橡皮糖,黏黏糊糊,让人浑身不舒服。
为首的是一个青年,他身后领着个瞧起来我见犹怜的女孩儿,明显是这件事的挑起者。
法恩莎看看身后形形色色的人,满意地挑了挑眉。
很好,他想要的效果达到了。
他已经花大价钱得到了内部消息,陛下今夜有事耽搁,所以舞会环节暂时到不了场。
所以只要他趁这个环节结束之前速战速决,他一定会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法恩莎用一种得意洋洋的眼神看着廊道里孤身一人的面具青年,“喂,元邈,你的同伴呢。”
没给人留一刻钟解释的时间,他将身后的女孩推到了前面,指着她陈述自己早已想好的说辞:“这位小姐说,你和你的同伴趁着灯出问题那时候,趁机将她拉进廊道里意图不轨......”
说到这里,法恩莎的话戛然而止,留给了其他人充分的想象空间,看向元邈的眼神像在看什么渣滓。
青年的眼睛半阖,感受着这种熟悉的,被讨伐的感觉。
他在入狱那时候也体验过。
在众人的视线中,元邈出了出神。又是这样的情况。
法恩莎的说辞几乎称得上漏洞百出。
比如为什么这位小姐能摆脱他们两个男人的束缚逃出来,又比如明明距离灯故障这件事已经过去了那么长时间,为什么作为罪魁祸首的他才刚从廊道出来。
面对着对面明显很大阵仗的队伍,元邈又觉得有些累了,连带着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在离开重犯狱之后,那种陌生的疲态总是会充斥他的身体,让他不再想去为自己的任何事做辩驳。
似乎唯一值得他为之努力的就只有为元家正名,以及履行他和帕尤里的承诺。
片刻过去,众人看见站得如青竹般笔挺的青年动了,他甚至没给法恩莎一个正眼就径直往前走,同样,丝毫没顾及眼前的人墙。
淡漠入水的青年厌烦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