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骄棠绽西洋 第98节
沈昭点头,又觉得有些不对。
“姜沅是去年的高考状元,我在报纸上看到过关于她的事,录通知书被人冒名顶替,那个假的还去了华大,但是被发现了。”
“报纸上有写录取通知书是怎么到另外一位手里的吗?”沈柏聿温声道。
“没有。”沈昭脑子也是极好的,不然考不上京大,顺着大哥的话,他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如果是别人半路拦截信件,肯定会报导出来,但是报纸上并没有写——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他语气笃定道:“这件事和她家里人有关,姜沅选择的专业是核物理,以后一定会进研究所,她的档案上不能有任何污点。”
“所以她把这件事瞒了下来。”
“可她说的姜二宝不是她弟弟是为什么?伤透了心,和家人断绝关系了?”
沈昭对这个猜想有些意外。
在他看来,姜沅就是一个温温软软的姑娘,性子也柔和,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
而且很少会有人主动和家里断绝关系,哪怕家里人做了再伤人的事,特别是一个女孩子。
如今就是这样,别人知道你无亲无故,谁都会想来欺负你。
有家人,别人才会有所忌惮。
那是姜家人主动和她断了关系?这更不可能了,姜沅前途大好,没有人会放弃这种既优秀以后又能为家里带来利益的女儿。
思来想去,沈昭还是想不出症结所在。
直接去问姜沅?可别人的事,他为什么要这么好奇。
要是让姐知道了他对姜沅这么关心,又要一个人躲在楼上生闷气了。
沈柏聿拿了自己衣服,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起身道:“早点睡吧,别想太多。”
脑子不够,越想越乱。
在他看来,弟妹经历的事太少了,从小到大认识的也就是大院里的人,要么就一个劲地看书。
书是看透了,人没看透。
所以多说无益。
沈柏聿觉得这事其实很简单,想知道姜沅的背景和家世,找人去她老家查一下就知道了。
他之所以对姜沅感兴趣,除了眼缘和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外,还有外公今晚那声阿妗。
就像望舒说的,她的眼睛也和外婆像,为什么外公从来没有这样喊过她。
这一点就很耐人寻味了。
外公有看报纸的习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状元被冒名顶替这种大新闻,肯定会发表在全国性的报刊上,所以沈柏聿去了外公院子里那个书房。
窗外繁星点点,新月如钩。
沈柏聿在书架旁边专门放报刊的地方,按照沈昭说的姜沅入学日期前后几天找,很轻易就找到了十来份报纸。
他坐在书桌前,打开台灯,黄色柔缓的灯光倾泻下来,照映在油墨味浅淡的报纸上。
很快,他在一份三月下旬的报纸上,找到了这篇放在头版头条的报导。
逐字逐句看过去,看到宣城时,沈柏聿神色就有些凝重了,再看到云县二字,他捏着报纸的手不自觉用力。
这个地方对于首都来说,可谓是特别偏远,但沈柏聿却记忆尤深。
一九五八年,父亲调任到云县驻守边防,当时国内对于有留学归来的人才持积极欢迎态度,所以母亲进了研究所工作,并没有一同随军。
当时他已经一岁半了,又正是好动的时候,父母都没空照顾他,对于保姆也不能完全放心,就把他放在老家由爷爷奶奶看管。
到了一九五九年,母亲怀孕了,而父亲不幸在战场上负伤,她放下所有工作赶过去照顾了半年,就这样留在了云县,六零年生下一对龙凤胎。
云县。
沈柏聿握着钢笔,在关于姜沅的新闻报导上画了一条横线。
这是巧合吗。
蓦然间,沈安澜的脸和姜沅的脸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沈柏聿放下笔。
他从来不信巧合。
在书房坐到下半夜,沈柏聿才离开院子,去了另外一边。
月光将他的身影拉长倒映在青石板地面,沈柏聿脚步平缓,经过姜沅和林青颖的房间时,稍有停顿。
他在
门外站了半个小时,外面树上的蝉鸣不止,树梢月影摇晃。
一阵风吹来,屋檐的铃铛作响,沈柏聿才移动脚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隔天早上,姜沅和林青颖神清气爽起床,两人昨晚都仔细洗漱了一番,换上了凌萱从海城带回去的裙子。
厢房内的桌椅床柜都是古色古香看起来有些年代了的,并没有嵌在柜门里的镜子。
“没关系,你看我我看你,我们就是彼此的镜子。”林青颖围着姜沅转了一圈,挑起大拇指,“漂亮,太漂亮了。”
姜沅也学着她的模样,不停夸道:“青颖好好看,青春活泼,热情洋溢。”
林青颖听完哈哈大笑,姜沅也没忍住趴在她肩头一耸一耸的。
清脆的笑声从厢房内传来,沈昭看了眼雕花木门:“看来她们昨晚休息的不错。”
“不过大哥,你是不是没睡好?”
沈昭仔细打量道:“看起来很倦怠。”
“嗯。”沈柏聿略微一笑,“可能是太久没来外公家了,有些不适应吧。”
这个理由沈昭勉强相信了。
祖宅也是近几年才收回来的,他们基本上没住过,以前来了海城都是住在舅舅家,外公也在舅舅家。
再加上老宅晚上看起来其实有些幽静,要不是还有知了叫,连自己的心跳声都能听的一清二楚,确实会有些睡不着。
“叫她们一起去吃早餐吧。”沈柏聿不需多说,示意沈昭去敲门。
沈昭面上不太情愿,心里其实还有点感应,上前两步,轻叩道:“吃饭了。”
“来了~”轻快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就像一只欢快的鸟儿。
林青颖率先拉开门,看到沈柏聿时还笑容满面,见到沈昭,瞬间耷拉着脸。
她哼了一声,挽着身后姜沅的胳膊,大摇大摆越过沈昭,跟沈柏聿打了声招呼,跟在男人身后一起往大厅那边走。
沈昭有些暴躁,只觉得这小姑娘莫名其妙。
他也没哪里得罪她吧?
对吴珍珍和他姐不满,火气干嘛要撒在他身上?
大哥不也是安澜的亲哥吗?
“喂,林青颖,你这是区别对待。”他十分无语道。
林青颖头也没回,高高兴兴地走在沈柏聿身边,还时不时和他说说话。
就这样,沈柏聿不仅知道了林青颖的生日,还知晓了姜沅的生辰。
六月二十号。
沈柏聿眼底的情绪翻涌不定,在吃完早餐后,出去打了个电话。
他有战友在云县,说了姜沅的地址后,温声道:“可能还需要拜托你去村里找当年的老人问一下情况,关于姜家的。”
“还有当年的军诊所,接生的军医不一定还在工作,但应该会有档案留存。”
“是,一九六零年,六月二十。”
“麻烦你了,如果有线索可以写信给我,地址你知道。”
他三十一号就要归队,当年的事过于久远,短短几天内很难查到什么。
所以他让战友一有消息就寄信,等他回了部队,这是最便捷的联系方式。
站在邮电所电话机旁,沈柏聿想了一下,又给在首都医院工作的好友打了一个电话,那边通过转接,五分钟后才回电。
“是我,沈柏聿。”
“安澜最近状态有些不对,上次她去了你们医院体检科,你能不能帮我去查查,她的具体情况。”
“行啊,十分钟后再打过来吧,我现在去体检科问问。”那边很爽快的答应了。
“麻烦你了,是六月十八号。”
“客气,咱俩谁跟谁。”
沈柏聿放下听筒,看着腕表。
到了时间,他拨过去一个电话,那边因为是卡着点跑过来,所以气喘吁吁道:“你是不是弄错了,我问了,许医生说没有安澜的名字。”
“是不是去的别的医院啊?你常年在外,弄不清很正常。”
沈柏聿道了声谢,挂断电话后交了费用,他蹙眉不语。
难道那天安澜真的是去看阿昭的体检报告吗?
但阿昭说他的体检报告没有问题,安澜也对他讲了这一点。
那她那天为什么会失魂落魄?
沈柏聿抬脚往外走。
外面的太阳很大,快要把人晒化了,但他依旧穿着白色长衬衫,纽扣一丝不苟,系到了衣领下面。
沈柏聿总觉得自己离真相很近,但又太过匪夷所思,他需要足够的证据来确定。
只能等战友那边的回信了。
回到祖宅,沈柏聿陪了一会儿外公,坐在躺椅旁边读书给他听。
老人家精神不济,吃完午饭又容易犯困,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木窗外有凉爽的风进来,沈柏聿拿了一条薄毯过来,轻轻放在外公腿上,合上书,默默退出房间。
刚回到院子,就看到姜沅和表妹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