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原是见过二姑与红霜的故事。
只是很多事的前因后果,在局中人、看客和执棋者的不同角度,有着大相径庭的起承转合,甚至天翻地覆的来龙去脉。
你出生的晚,二姑之事的内情,也只有我和大哥清楚。
姬翮回忆起万年前那桩事。
那天,听说大捷归来的二姑跪在祖父殿外,父亲去求情,回来时却黑着脸,道二姑自作自受。
二姑待她极好,她便壮胆去问父亲缘由,想着能不能在祖父面前说情,谁知被吼了一顿。三弟少岬自告奋勇偷偷去打听,没听到所以然,反被父亲抓住打了个屁股开花。
都是你们二姑咎由自取。
父亲很是生气,却也不愿多提。
眼见着二姑跪了一天一夜,凤凰宫传出流言。
说二姑爱慕一株柳灵,被祖父问需何赏赐时,直言要与其长相厮守,祖父虽然不悦对方门第,却也没说重话,直到得知两人皆为女子,这才震怒,甚至叱骂二姑是南禺祸患,把人打的皮开肉绽去了半条命。
二姑不屈,认为祖父已经接受对方柳灵身份,又何惧男女的分别,固执跪在殿外,求祖父赏恩。
她说不求给柳灵名分,只求得到南禺认可。
祖父恨二姑不识好歹,闭门不见,连二姑晕倒都不曾来看一眼,还发怒杀尽了散播谣言的侍从们。
得知二姑回殿养伤,她带着药罐偷偷来见二姑,却遇到同样放心不下的父亲,二姑看出她慌乱,把她藏在衣柜中,还施法遮去了气息。
听了父亲和二姑的谈话,我才知道祖父为何接受不了二姑与红霜。
说着,她揽住翎九肩膀,指了指栖灵塔的方向。
那个塔,是龙凤大战前,上古朱雀神君赐予我族的圣物,一共九层,中间七层都是重塑精魄的修炼之境,顶层只有凤帝和南禺少主能去。我听父亲告诉二姑,那顶层有一箴言,道南禺灭顶之祸,不在战乱,不在病疫,在于情殇。
情殇?
翎九不解,谈段感情便能灭族,也太危言耸听了。
而且爹爹和娘亲这些年,不也恩爱有加,也不见南禺有何祸事。
并非阴阳相合之情。
姬翮轻抚翎九发髻,苦笑。
那箴言写的清楚,是双阴双阳之相。是以祖父得知二姑与红霜之事,害怕预言显现,对二姑又打又罚,希望二姑能收贪恋、敛思慕,另择他人。不然,还不如战死,免得影响南禺。
祖父真这般说的?
翎九心疼二姑。
这与诅咒有何区别,二姑听到该多么伤心。
第96章 姬翮的旧事
姬翮见翎九触动,心中忽然涌出冲动。
多想告诉阿九不用顾虑,随心所欲地去争取。
或许,二姑屈服的,她隐忍的,能在阿九这儿被扭转。
很希望阿九能打破那些固执的偏见,能抗争那条不公的箴言。
可是如此即使如此不能如此。
太不负责了。
她不仅是阿九的二姐,还是南禺的二殿下。
阿九亦是南禺的九殿下,既然享有南禺子民的敬仰和供奉,自然要承担起属于她的责任。
无关愿不愿意,这是她们凤凰一族与生俱来的使命。
无法两全,二姑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二姑自那以后便心灰意冷,每次上战场,都不要命了般,直到父亲被困沧浪海,二姑率兵救援,为了救下父亲在玄冰万归阵中魂飞魄散。
以二姑半步上神的修为,若非心无生志,纵然重伤,又怎会逃不出玄冰万归阵。
所以阿九,有些心思,不要有。
翎九不服。
什么破箴言,我南禺的气数,凤凰的运势,岂是它几句话就能断定的。
若这样的话,那她和琅简之事,势必不会被父亲接纳。
凭什么。
一个破塔上刻的字,就能左右她的未来。
她不服。
可祖父信,父亲信。
姬翮轻按翎九肩膀,轻声劝慰。
所以白日母亲才会有那句重蹈覆辙。阿九,二姐不希望你步上二姑后尘,放下吧。
放下?绝不可能。
不过
翎九总觉得这箴言不对劲。
可一时之间,也无法想明白。
只是下意识觉得不妥。
明日青鸾便要举行祭奠仪式,你们姐妹二人不好好休息,还有时间在这儿闲聊。
是大哥。
翎九回头瞧见大哥身后跟着的金羽兵,撇嘴:至于么,这么大阵仗。
姬楽笑,故意说反话。
绝不是怕你跑,只是护送你回沐云殿而已。
这阴阳怪气
翎九不情不愿被护送,回到她的沐云殿。
等翎九走后,姬楽看向姬翮,见对方神色憔悴,抬手想安慰,还没碰到衣衫,见人微微侧身躲避,心中酸涩却也不强求,顺势背过手,与对方同望一片星空。
自从成为南禺少主,他与姬翮的关系,便没有从前亲近。
阿翮,你今日有些反常。
姬翮垂眸:我只是心疼阿九。
是感同身受吧。
姬楽提起姬翮首次入世历劫之事。
不同于之前的旁敲侧击,这是他们兄妹之间,第一次真正地谈起这桩往事。
那时你回来,时不时望着日落陷入恍惚,每到深夜又总是哭着捂住心口说痛,我实在担心,只能日夜悄悄跟着你。
按说我们入世历劫升境,本不该记得凡间之事,我不明白你为何会如此。直到有次你梦中呓语,我进入你的梦境,才知你回来之前去了幽冥,在忘川河尽头回顾了生前之事,根本没有忘。
龙凤开战在即,祖父见你萎靡不振,让我去幽冥舀了一勺忘川水让你饮下,以此淡化尘世之事的影响。我把水放在了你的床头,次日你便变回了入世之前的样子,更加的稳重得体端庄大方,好似真的忘记了般。
可我知不是这样的。
我守了你一夜,知道你根本就没有喝那碗忘川水,甚至后来好几次转世人间,都躲过了孟婆汤,跋涉千山万水去守一座孤坟,一待便是一生。
阿翮,一场梦而已,现在都忘不了么?
姬翮意外姬楽知道这事,瞪大了眼,很是惊慌。
姬楽明白对方担忧。
阿翮,我从未告诉任何人,以后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姬翮这才松口气,下意识行礼。
我到人间渡劫之事,让阿兄担忧了。
又这番客气,姬楽叹气。
那次渡劫,你在人间活到二十八岁,与她相识不过十二年,其中猜忌三年,分离六载,相守的日子不过短短三年。如今过了万载有余,还是忘不掉么?
姬楽很是不解,阿翮,你究竟念她什么?
不知道,只是这万年的时光,对我而言就像头顶这片无垠深沉的夜幕,寂静又单调。与她那几年的相伴,好比那颗唯一倒垂天幕的星星,我总是忍不住日日仰望,虽然现在连她模样都记不太清,却记得那份感觉,割舍不了。
说着,姬翮提起青龙神君所言,点出其中矛盾。
亦是她思索月余,仍旧不解的一点。
神君若真的无所谓,为何不愿阿九去寻她,在防备什么呢?
神君若真的对阿九无情,为何会救下阿九,还与父亲定了不许阿九靠近昆仑的约定。
岂不多此一举。
而且救下阿九也罢了,为何连死去的青鸾军都救了。
对方能毫不犹豫,挥手便让同族的龙族大军灰飞烟灭,可见对方并非是个慈悲生灵的神君。
真的奇怪。
父亲已经给阿九下了禁制咒,无论如何,算是对青龙神君有所交代,以后的事,*看造化吧。
目前来看,也只能如此了。
姬翮微微颔首,又想起阿九和琅简之事,望向姬楽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想试探一番,她也好有个准备。
阿兄,你可知道栖灵塔上的箴言?
姬楽听出姬翮的言外之意。
你想问,我是否相信栖灵塔上的箴言。
姬翮点头:阿兄信吗?
见姬翮小心翼翼,姬楽觉得自己这阿兄当得太过失败,妹妹问句话都得拐弯抹角的试探,真让人心疼。
我不在乎那句箴言,世上多的是由果推因之事,也因此牵连太多无辜。我只知道,南禺盛衰绝不是一个人的喜好能左右的,作为你们阿兄,我希望大家幸福快乐,作为南禺少主,我会尽己所能守护南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