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潼恩死死咬紧后槽牙,唇角缓缓裂开一个锐利的笑弧。
喜欢看是吧?偏不给你看!
不就是洗个碗吗,不就是当仆从吗,这世上没有她潼恩·兰斯洛特做不到的事!
“轻一点,阿兰。”
“……知道了!你快去睡觉吧。”
“好。”
没想到坏女人这时候竟答应得格外利落,将她一缕挡在眼前的发丝轻轻别到了耳后,声音温柔含笑:“阿兰也是,洗完了就去洗澡吧,软软是小孩子,要早点睡觉。”
搞笑,她早点睡觉关我什么事。
潼恩心里嗤了一声,面上只敢嗯一声。还好这坏女人没再折磨她,真转身去洗澡了。
潼恩洗完碗,早就困得要死,也立即进了浴室,打开花洒,边洗边脱衣服。
这具身体和她的还真是几乎一样……就是等比例缩短了20厘米。等等,这是……?!怎么连这个都有?!
第5章 睡觉
浴室。
哗啦啦地响着水声--
花洒下的人却一动不动,定定注视着左腰处一道褐色伤疤。
伤疤不到两厘米长,已是陈年旧伤,颜色浅淡,像一条细小的蚯蚓,隐秘地藏在腰腹这。只有在潼恩这种近距离下观察,才会因为色差显得扎眼。
为什么……连这种东西都有?
潼恩呼吸微滞。这道疤是她幼年罚跪耶鲁园时不慎被蛇棘划伤留下的。虽然当时痛得厉害,但蛇棘毒素并不致命,她懒得处理,自然也没跟任何人说过。平常要么穿校服,要么穿圣殿的骑士装,要么穿臃肿的长裙,要么是沉重的盔甲,最清凉的打扮也是睡裙,唯一可能露腰的时刻就是战斗中衣服被打烂了,但那时候也都是浑身糊血,身上连一块白皮肤都看不见,更别提这种细小的伤疤了。
不会只是巧合吧……
潼恩皱着眉,这说法好像太站不住脚了……她抬起腿,低头一看,毛骨悚然。
大腿内侧上,一模一样的位置,也有一颗小痣。
这具身体完全是复刻她创造的!
但到底是谁能知道她身上这么多微小的细节……露易丝?安娜?伊莎贝尔?
想来想去,好像也只有家里贴身服侍的女仆和惯用的医生可能不经意间留意过……
难道作者就在她们之间?!
大胆!敢把她们的主人写成艾斯黛拉的奴仆!她平常哪里亏待过她们了?!要写这种东西出来恶心她……等她回去了,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个可恶的家伙揪出来,碎尸万段!!
潼恩一拳砸在墙上,方才发现花洒水太烫了,一直被淋到的胳膊烫伤一片赤红。
更生气了!
她狂乱地洗完了澡,没看见浴巾,也忘记带换洗衣服了。随便套上已经被打湿的衣服,湿漉漉地出了门。
门外,艾斯黛拉正拿着睡裙等待。眼底惊诧一闪而过,旋即目光颇有兴味地缓缓向下扫--
“我洗好了。”潼恩对她的视线毫不在意,径直离开:“我去睡了。”
“这样怎么睡?”艾斯黛拉抓住她的手腕:“我房里有你的衣服,自己去换吧,吹风机也在房里。”
“哦。”潼恩顿了下,没好气道:“谢谢。”
真是古怪,她一个女仆的衣服为什么在艾斯黛拉房里……
潼恩漫不经心地想,倒也不在意衣服在哪,甚至有没有换的衣服都没关系。大不了光着睡。
卧室里灯光灿白,装潢奢华典雅,床头的红玫瑰含苞待放,弥漫着淡淡香味。要是能睡在这张床上就好了……潼恩看了眼云朵般蓬松奶油般柔软的大床,拽回自己的目光,拿起床头柜上的吹风机。
那个坏女人肯定不会让她睡这么好的地方。都不知道这么大幢别墅里有没有她自己的卧室,说不定就把她赶去杂物间睡地板……
吹风机风力很大,效果极好,五分钟就吹干了。潼恩换上干净衣服,自觉下楼躺到沙发上,浴室内忽的传出艾斯黛拉的声音:“阿兰,帮我拿一下房里的浴巾,在床头柜里。”
潼恩:刚眯着!
她翻身下沙发,怨气满怀地重新上楼,找到浴巾,怨气满怀地飞奔下楼,一直走到浴室门前嗅到一缕熟悉的幽香,动作才骤然顿住。
浴巾……
她没拿浴巾,没擦身体,也就是……没穿衣服吧?
直接进去吗?
双颊逐渐发热,耳根烫到爆炸。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浴室暖黄的灯光,蒸腾的水汽,雪白的肌肤,蝴蝶般单薄纤弱的脊背……打住!打住打住打住!!!
她在想什么东西!不都是女的吗?这女人有的她没有?
潼恩疯狂摇头,警告自己,身为圣殿的骑士,不许再胡思乱想半秒!
她看向浴室的玻璃门。
脑海又蹦出夜路上她悄悄瞥见对方的脖颈和下颚,粉嫩如果冻一样吸引人狠狠咬下去的嘴唇,令人屏住呼吸的曲线和腰身……
稍有降温的脸颊再次烧如烙铁。但这次,坚毅的骑士长握紧了右拳,压下浮躁且可耻的千头万绪,眼神逐渐清明朗然。
送个浴巾而--
“妈妈,我给你拿浴巾来啦,我进来啦?”
一个黑影忽然从她手边窜了过去,咔哒一声门被打开,小黑影飞快地溜了进去。
潼恩:???
多管闲事!!!
她将浴巾塞到门把手上,躺回沙发上。
这下好了,气得浑身发烫,睡也睡不着了。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又听见那个坏女人喊她:“阿兰,上来。”
“干什么?”
“你跟我一起上床睡,不然软软会害怕。”
“啊?哦……好的。”
潼恩不理解有什么好怕的,不过她居然能睡上那样的大床!还管是什么原因呢!她现在看这小兔崽子都多了几分看麻辣兔头的亲切。
卧室里,明亮的顶灯已经关闭,换成了床头昏暗的台灯。“艾斯黛拉”睡在里侧,潼恩睡在外侧,胆子没心眼大的小私生子睡在两人中间。
世界安静下来,潼恩伸手关了台灯。
床铺比她想象中还要温暖舒适,枕头也像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不高不矮不软不硬。但,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被气到了,现在愣是清醒得要命。
身后一声声轻微的呼吸落下,像是一簇簇长着细微茸毛的新芽在胸腔生长。
五年前,她也听着同样的呼吸声,在同样的淡淡香气中入梦。没想到下一次再听见,二人之间已经隔开了五年……
五年。
很久吗?
她回到帝都的时候,一切仍那么熟悉,看见艾斯黛拉的时候,就像只分隔了短短三天。现在却忽然感到一切都十分遥远,老国王暴毙,爹卧病在床,家里仆从换了一批,杰克老得摇不动尾巴,艾斯黛拉有了孩子。
她呢,五年里好像做了件丰功伟绩的大事,又好像什么也没干。毁了容,断了手,死了很好的朋友,身上留了几道疤。还吃了北境的烤雪鸦,喝了北境的断头酒……
想着想着,潼恩闭上了眼睛,长舒一口气。
终于他妈的困了。
脑子里装的事多了还是有点好处,翻翻捡捡几分钟就能产生倦意。
她翻了个身,捂住软软的嘴。
漆黑,安静,床铺柔软,要说还有什么地方影响她睡眠,就是这个莫名其妙的杂音--
现在好多了!
好了不到一分钟,手掌下的人扭动起来,挣开她不说,还踹了一脚。然后火速钻进“艾斯黛拉”怀里,委屈地叫了声妈妈。
死小孩!
踹一脚还不够?告什么状!
吓得潼恩屏息凝神,好在艾斯黛拉并无反应,大概睡得很沉。
小兔崽子也没再坚持,委屈地将脑袋埋在妈妈胸口。
潼恩翻了个身,睡觉。
这一觉并不踏实,她好像只睡了五分钟,双眼猝然睁开。
脑海里始终时隐时现地回荡着窸窸窣窣的动静。
比小兔崽子的呼吸声还要微不可闻,但正因此,更加不容忽视。
有东西……在房子里。
不过这个先暂且不提,她脖子上这双手是怎么回事?
“艾斯黛拉……?”
脑子尚不清醒,本该闭口不言的名字脱口而出。
所幸对方睡梦沉沉。
潼恩反而被黑暗中自己的声音彻底惊醒,屏息以待。
只有温热的呼吸轻轻喷吐在后颈上。
好痒。
耳根又开始发烫,潼恩一阵心慌,正要坐起,忽然意识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小兔崽子呢?!
软软夹在她们中间,艾斯黛拉怎么可能贴她这么紧?
况且,这个也不是艾斯黛拉,而是个酷似艾斯黛拉的坏女人,怎么可能这么亲近她?
论证充分有力,潼恩抓住对方的胳膊,过肩摔!
一阵电流闪过,手掌瞬间外焦里嫩酥麻刺痛,潼恩“嘶”了一声,就听耳畔传来艾斯黛拉的轻笑:“怎么了,阿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