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专业的画的吧?”
顾染扯扯嘴角,吐掉毛巾。
“一个瞎子画的。”
纹身师笑了。
“瞎子?能画的这样热烈奔放的瞎子,闻澜蝉吗?”
第一次从陌生人嘴里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顾染愣了下,顾不得疼痛,“你认识她?”
“很难不认识吧。”
纹身师说:“对了,她的画展就在这附近,你们有兴趣可以去看看哦,最后一次了,一票难求呢。”
附近?
这么巧吗?
顾染晃神的瞬间,施颖手机里跳出一条消息——【闻澜蝉闻老师租的】。
不止是在附近,闻澜蝉的画展,就在施颖粉丝见面会的隔壁。
是巧合吗?
顾染不知道,施颖也不知道。
两人都没说话,纹身师似乎很喜欢闻澜蝉的画,陆陆续续说了很多闻澜蝉画作的特点,末了一句:“你这朵彼岸花,真的像出自她的手。”
顾染抿抿唇,突然觉得纹身一点都不疼。
可一朵花的时间,又那么漫长。
给顾染腰间裹上一圈保鲜膜,纹身师说:“两小时之后可以摘掉,可以洗澡,但不要碰沐浴露,十天内禁饮酒,禁辛辣,禁海鲜,一个月内禁温泉、游泳、桑拿等等,有什么问题及时来找我。”
顾染站起来,把衣服裹好。
“谢谢啦。”
加上纹身师的联系方式,顾染捂着腰,被施颖搀扶着走出纹身店。
展览馆就步行五分钟的距离,两人走过去,施颖心不在焉的,握着手机,字打了又删,很犹豫的样子。
两人认识多年,顾染了解她,“想和闻澜蝉商量换场地是吧?不用麻烦了,她不会答应的,她那人吹毛求疵,场地肯定挑了很久,而且这次是她最后一次画展了。”
“我知道,我只是在想……”
施颖摸摸手机边缘,笑了下,最终把手机黑屏。
“就这样吧。”
她只是在想,要不要换个更合适的场地。
但既然命运安排,又或许是闻澜蝉想和顾染再见一次呢,就这样,她不换了。
走到展览馆门口,小腹的纹身隐隐作痛,顾染没再往里,“你去忙吧,我在外面吹会风,我妈一会儿来接我。”
施颖安排了懂外语的助理陪范女士逛街,范女士正刷着顾染的卡大买特买,给顾染发消息说过半小时来接她。
施颖还得彩排,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就没勉强她。
“那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顾染点头,目送她进去。
然后掏掏口袋,翻出一根口香糖。
倚着墙站定,顾染懒散的剥开糖纸,把口香糖塞到嘴里。
边嚼边数路过的车辆。
给自己找点事做,就不会惦记着纹身的疼。
数着数着,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后座的车门打开,一根盲杖率先戳向地面。
心跳顿时慢了一个节拍,口香糖都忘了嚼,顾染盯着那根盲杖,看到一双棕色的长筒靴踩下来,接着是遮到膝盖的大衣,往上,漂亮的手握着盲杖,在冷风中抖了抖。
盲杖的主人下了车,背对着顾染关上车门。
待出租车开走,盲杖在地上点了点,似乎在寻找方向。
她背影消瘦,看起来风一吹就能压折。
盲杖慢慢转动,它的主人跟着转过来,顾染看到那张已经许久没出现在她梦里的脸。
她看起来状态还不错,除了眼睛上缠着纱布,倒是面色红润,神情自如。
看她没受眼睛影响,顾染不自觉的放松了些。
低头笑笑,顾染放慢嚼口香糖的速度。
再抬起视线时,她看到闻澜蝉侧对着她往她左手的方向走。
应该是要去办画展的展览馆。
闻澜蝉拄着盲杖,走得特别慢,她就这样,从顾染面前不到两米的位置经过。
顾染看着她,下意识的站直身子。
闻澜蝉还在往前走,似乎丝毫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人盯着她。
颠簸一下步子,顾染不放心的跟在她身后。
闻澜蝉始终没回头。
到隔壁场馆几百米的距离,闻澜蝉走了十多分钟,步子迈得比顾染这个腿瘸的还缓。
耐心的送她到场馆门口,看有工作人员出来接她,顾染才转身离开。
几乎是顾染转身的下一秒,闻澜蝉回了头,像是能看见一般,精准的捕捉到顾染的身影。
工作人员问:“谁啊?怎么一直跟着你?”
闻澜蝉动动唇,没所谓的说:“不知道,不重要。”
知道,也不重要了。
顾染往回走时遇到来找她的范女士,范女士眼尖的看到了闻澜蝉,“那不是……”
“不是。”
顾染拉住她,试图扯开话题,“你今天买了什么?”
范女士不吃这套。
“我都没说是谁呢,你就不是,当我傻啊?”
她往闻澜蝉的画展走,“我逛街给你们挑了买了好几套衣服,正好小闻在,我给她送过去。”
顾染根本拦不住。
“妈……”
“我跟她分手了,妈!”
范女士头都不回,“又不是替你送的。”
自顾染高中,范女士第一回见着闻澜蝉,就觉得喜欢。
现在知道闻澜蝉眼睛看不见,身边又没人照顾,她是担心闻澜蝉,想看看闻澜蝉的状况。
分不分手的,对她来说没差。
顾染只能一瘸一拐的跟过去,但隔了点距离,不想和闻澜蝉正面接触。
范女士到展览馆门口就被工作人员拦住了,里面正在布置,不允许外人进入。
范女士解释说自己认识闻澜蝉,是来找她的,工作人员依然不肯放行,今天想用这个借口潜入展览馆的狗仔和粉丝少说有十几个。
范女士求助顾染,“你帮我给小闻打个电话。”
顾染置之不理。
“又不是替我送的,自己打。”
“可以,对你亲妈都这个德行。”
范女士把大包小包放下,掏出手机给闻澜蝉打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接通,范女士说:“小闻啊,我和顾染在你画展门口呢,能跟你员工说说,让我进去给你送点东西不?”
“阿姨您稍等,我跟她们说。”
闻澜蝉态度很好,声音温温柔柔的,很亲切。
挂了电话,不到两分钟,门口的工作人员就接到通知放行,还特意来了人接范女士进去,特恭敬。
范女士有种老佛爷回宫的爽感。
她摆起架势,问顾染:“走不走啊?”
顾染倚着门口的柱子,高傲的抱住双臂。
“不去。”
“爱去不去。”
范女士头一甩,走了。
顾染翻了几个白眼。
但范女士都没看见。
范女士正兴奋的欣赏着展览馆里挂着的画,“我还是第一次看画展诶,小闻这画的是好哈,颜色这么鲜艳。”
闻澜蝉的画厉害的点就在于,她不像别的画家,靠技术画一些虚无缥缈的,她的画简单明了,大气又不失技巧,圈外人也能一眼品出美。
关键是,她的画和她这个人,完全不一样。
闻澜蝉身上有种淡淡的疏离感和阴暗感,她的画却明艳有生机,欣欣向荣。
给人一种割裂感,但不论是人还是画,都叫欣赏的人完全移不开眼。
目光从画作里收回,范女士看到闻澜蝉静静的站在大厅中央,眼睛上的纱布轻轻吹动,比画作还美。
范女士快步过去,担忧的问:“眼睛是更严重了吗?”
闻澜蝉微微一笑,摇头。
“不是的,只是见光会有刺痛感。阿姨,您不用担心,我有按时吃药,会康复的。”
“这样。”
看她脸色挺好,范女士没怀疑,弯腰从大包小包里找出两个名牌店的衣服和首饰。
“来,给你买的,还想着回国再给你呢,居然在这儿碰上了,你找时间试试,不合适的话跟我说,我拿去换。”
范女士悄悄告诉她:“都是刷顾染的卡买的,就当她送你的,不用客气。”
“谢谢阿姨。”
接住范女士递来的袋子,闻澜蝉大致摸了下,“可是,阿姨我看不见,我不知道合不合适。”
“是哦,要不你现在换,我帮你看看。”
范女士环顾四周,“你这儿有换衣服的地方吧?你自己行吗?”
闻澜蝉点头。
“有的,阿姨您稍等。”
让工作人员带范女士去休息区,闻澜蝉拄着盲杖,慢吞吞的走向卫生间。
范女士挺担心她,又觉得自己跟着不方便,想了想,她和工作人员招手,低声说:“能帮我叫门口站着的那位进来吗?”
工作人员说可以。
范女士不放心,补充一句:“她要是不愿意,你就说我摔了,在卫生间。”